其实我也不会做……”

    刘显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此刻一听心上人的谦虚之辞,很慷慨地表明心迹:“景贞做什么都好吃。”

    晏良有点明白了,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张张嘴,也只能一口闷下一杯故人归。

    刘显喝了很多,这个时候只知道看着晏良傻笑,嘴里开始没有遮拦。

    “景贞……”

    “嗯?”被叫了的人很自然地对着刘显笑。

    被鼓励了一般,刘显酒壮狗胆,凑上前,颇有几分得意:“我喜欢景贞”,顿了顿,像是自我确认,又像是对天盟誓,笃定不疑:“很喜欢。”

    夹着的花生米嘀溜溜地掉在了桌子上,转了转,顽强地停在了桌边。

    晏良垂眼看着花生米,好久没有做声,刘显直接把头探了过来,声音都委屈了,“景贞……”

    平日里或凶狠,或悍戾,或冷漠的眸子,此刻通通不见,像只狼犬似的,温顺柔和,湿漉漉,只知道瞧着主人。

    晏良抬手摸了摸刘显的额头,嗓子有些哑,“喜欢什么?”

    他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人,也只有脑子能有点用处,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于父母,病前不能侍奉汤药,于弟妹,幼时不能尽兄长关怀,于家室,却从来都是拖累。

    “都喜欢。什么都比不上景贞。”

    什么都比不上景贞。

    晏良愣住。

    刘显执拗,长臂一伸,直接把人抱紧。

    罢了。

    这人看上去一副没人敢招惹的模样,骨子里竟是个傻子。

    晏良靠上刘显的肩,傻子……

    自己何尝也不是个傻子:“我也喜欢子嘉。”

    情深不负,与君长守。

    刘显抱着人就呆了,像根木头似的,手臂紧了又松,不知如何是好。

    晏良好笑,“再也没有酒喝了,你这是醉了?”

    反正晏良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刘显现在就想上马一驰千里,带着景贞一起,管他什么百姓,什么倭寇,什么朝廷,什么昭陵侯!

    他只要景贞!

    第二十五章

    这几日太过疲累,现在烛火熠熠,梅香浮动,耳边听得到隐约烟火炸开,闭上眼也能想到是怎样的光彩绚烂,暖炉里传来不经意的噼里啪啦,很讨喜。

    晏良莞尔,轻轻靠上刘显的肩,“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这人的手臂像钢铁似的,没有丝毫松动,刘显深吸一口气,放下了一边臂弯,另一边仍旧固执地揽着晏良,看着怀里的人,笑容舒朗。

    无言胜说,同心相证。

    晏良从来不知道,刘显赖皮的时候,比刘轼还有过之不及。

    晏良走到哪,刘显就跟块黏糕似的,粘得紧,啰哩啰嗦,话比平日里多了两倍,“景贞”开头,“景贞”结尾。路上见了什么,军营里遇到什么讨厌的人,但碍于昭陵侯的身份,总得端着,让出几分大度,给出几分礼遇,刘显不耐烦:“……我想着哪天月黑风高,自己拿个麻袋一套!再打一顿!”

    晏良哭笑不得,撑着灶面收拾碗碟,刘显从身后把人抱住,“景贞,过两日等朝廷的文书下来,我们就一起回去过年吧。”

    “好。”

    年关越来越近,整个东颐阁内暖如春日,原本挂在墙上的历代名画书法此刻都被换成了“无上道皇”的千字真言,洋洋洒洒,配着淮秉正和谢行敬献上来的青词,相得益彰,延圣帝往往眯着眼就能看上好一会,然后服下一颗丹药,心满意足地睡去。

    政事大半都交给了恒阳太子,不过军机一类的国政,还是会由冯、宏两位公公直呈面上。这个时候已是日落时分,淮秉正刚刚站着写好了一副青词,正准备递给一旁的内侍让等皇上午憩醒了再呈上去。

    内侍小心翼翼地接了,正准备抬头说几句恭维的话,就见淮秉正顿住了动作,转头看向窗外。

    “那个跟在宏公公身后的太监是谁?”

    “啊?”小内侍糊里糊涂,也探头出去看——“啊,是小游子,宏公公最器重的干儿子,”

    淮秉正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你把这个交给陛下,我今日不在阁内,有什么事让人去府上找我就好”。

    说罢,整了整宽大的鹤纹袖口,背手走出了东颐阁。

    小内侍忙不迭点头称是。

    谢行的门房拿到淮秉正名帖的时候,急忙带了十几个家仆,恭恭敬敬地把人迎了进来,一边又派人通知谢行,说淮丞来了。

    “你这几年倒是舒坦,除了给陛下写写青词,就顾着你这些花花草草了吧?”

    谢行也不回头,呵呵一笑,“不是有丞相嘛”,手里依旧拿着小剪子细致地修着一盆龙爪槐。

    淮秉正冷哼,坐在了一边,端起了热茶,低头思忖。

    过了有一刻钟,淮秉正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你说,宏公公是不是和晏家……”

    谢行手里一顿,“你今天看见什么了?”

    “宏公公身边的一个干儿子,很是器重,但我瞧着眼熟——”

    “小游子?”

    淮秉正眯眼,不说话。

    “呵,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你我早就是一条船上了。虽说这几年晏氏独大,圣心正眷,可我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谢行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你这几年就是怕了,越来越疑神疑鬼,不就是十二年前晏启游查出了我们让朔州丞替罪的事嘛——”

    淮秉正眼里闪过一丝内疚——“你也别内疚,总得有人揽下那事,保住了你也就相当于保住了我谢氏。你看陛下也就让我去胶州待了几年……我还得谢谢你这几年里帮我看顾家人……”

    “我没猜疑你。”

    “唔……”谢行在胶州回来后腿脚就不大灵便了,这个时候松松地踢了踢腿,斟酌开口:“小游子一直是宏公公和晏氏联系的中间人。我回来了之后虽说不大关心朝中之事了,但也知道有仇必报的道理。”

    淮秉正看了谢行一眼,“你一直在查?”

    “嗯,一直。”无波无澜的语气,却莫名渗着冷意。

    “平瀚死在了胶州,我到现在都没找到尸骨。”

    淮秉正沉默。

    “丧子之痛。晏启游也该尝尝。”

    十二年前,西南大旱,朔州储备查出足足十万两亏空,淮秉正与谢行一开始推出一个朔州丞来顶罪,不知触动了延圣帝的哪根弦,下旨到御史台晏启游,要求彻查。

    结果就查出了顶罪一事。

    谢行一力担下,保住了淮秉正。但是因罪责重大,御旨发配胶州,其子谢平瀚提出沿途护送,延圣帝也准了。

    但是就在入了胶州地界的当天,爆发了流民骚动,不知谁在其中散布了消息,说发配而来的这两个人就是此次干旱缺粮的罪魁祸首。于是,民怨沸腾,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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