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榻之后,甚至没有看过她一眼。

    男人站在榻边,慢条斯理穿着自己的衣袍。

    虽然已有亲密关系,孔嫀仍会不好意思。她吃力地去床尾扯过浅紫簇莲纹的锦被,遮住自己的身体,有些委屈地望向她最心爱的人。

    他今天为何这样不体贴。

    洁白绣日月云起暗纹的衣袍已齐整穿在玹琏身上,愈发显得男子美玉无瑕,容光夺世。

    待他最后束好缕银腰带,他一身的整洁不苟,自若从容,与床榻间的一片狼藉,还有那个浑身留下他肆虐痕迹的女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淡然的目光扫过她,声音极其悦耳,却也极为冷漠:“说吧,西嫘,昨夜委身于我,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孔嫀脑中轰然作响,已不知这是她的感觉,还是西嫘的感觉,身体僵滞冰冷,仿佛牵线人偶般失去了所有知觉。

    而那条控制她们的线,牵在对面的男人手上。他扯一下,就有尖锐的痛意从心脏扩散到全身。

    莲业高高在上道:“你先前被我抱的时候,还在叫潮幽的名字,可真是委屈你了。”

    “你为他付出那样多,他却不予你妖后之位,你心灰意冷也属正常。你若想回到神界,别的不说,容身之处我还是会给的。”

    他审视着孔嫀,陌生而轻蔑的眼神,让她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等了一阵,似是失却了耐性,道:“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一晚上,只能换一个条件。”

    说罢毫不眷念地迈步离开了。

    过了一阵,有女子隐忍的声音远远飘来,她明明在质问,却不敢高声,似是生怕惹他厌弃,她哽咽道:“我从昨日下午守到现在,你终于舍得出来了?你为何将落晖阁封起来?西嫘是不是在里面?你是我的丈夫!你从来不碰我,却在她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夜?”

    孔嫀头痛欲裂,她的意识渐渐迷糊,不知那个跟玹琏长得一样的男人,后面答了什么。

    ------

    孔嫀醒过来,她看着玹琏,目光有些涣散。

    玹琏微凛,他只看她的眼神,就已知她又入了一次魇境。

    孔嫀先看看自己身上的喜服,又看了看玹琏扶着她的手,她将他的手指一点点扳开,道:“莲业,我觉得,我们的婚礼没必要办了。我当不起。”

    玹琏立即知道,她现在的症结,已不仅是莲业与地母成婚,就算他给她婚礼,也无济于事。

    他温声道:“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噩梦?有我在,不必害怕。”

    孔嫀看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那样难以启齿的画面,她要如何告诉他?有他在不必害怕?正因为如此对待她的人是他,她才难以忍受。

    她冷淡道:“你自己做过的,你难道不知道?哦,我想起来,你已说了,你失去了部分记忆。”

    即便他以前封印了她的记忆,她也没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过话。玹琏沉默了一会儿:“西嫘,你累了,再睡会儿可好?”

    他将手轻轻搭在孔嫀头顶,看着她再次合拢眼睛。

    玹琏唤来重峨与千莳,让他们为他护法。

    “帝尊。”重峨仍想劝阻:“这样实在太过危险,就不能想别的办法?”

    玹琏摇头:“对方已化为神魇。神的恨意,毁天灭地。她的怨恨持续了太久,即便只是残魂,编织的魇境也不可小觑。何况,她想对付的,原本就是我。”

    重峨叹了声气,千莳亦是眉头紧皱。

    玹琏道:“我已布下玄引阵,若三个时辰后我仍未醒,催动此阵。”

    “是。”重峨领命。

    地母忽地顿住了准备取药的手,她的手颤抖起来,一股极强的神识,侵入她厚积数万年的残魂。

    她小心地甄别了一下,竟是玹琏的元魂离体,闯进了她所造的魇境之中。

    玹琏为了孔嫀,不惜身入最危险的囹圄?他就不怕他从此变成傀儡?

    说不清是妒,是恨,还是兴奋,女子的脸顿时变得扭曲。

    哈哈,进了魇境,那就全凭她的操控。他这一身的修为,可就没用咯,全靠意志罢了。

    然而,任玹琏意志再强,可意志这东西,恰恰是魇最善于吞食的。地母求之不得。

    得不到他的心,哪怕是得到人,也是好的。只要他乖乖听她的话,做她的男人,她哪里舍得伤害他。

    地母不敢对玹琏等闲视之,她不再做别的事分心,立即盘膝坐到榻上,全神贯注控制魇境。

    玹琏发现,他落在了一座宫群之中。

    他要找到孔嫀,将她带出去。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很快传来:“莲业哥哥,我们走吧。”

    玹琏一眼就认出,这是幼年的娑罗心。

    他知道在魇境中,一言一行只能被迫接受,他得先探明情况,不到关键时刻,不能与魇境原本的世界冲突,于是随着浩荡的队伍出发了。

    披霞山的大小凤凰们,此刻全都候在山门。

    神界里谁都知道,莲业尚且年少,由神使替他代掌神界,只待他成年,那就必是神界之主。

    而另一位娑罗心,则现任神使的独生爱女,不出意外,她就是莲业将来的神后了。

    今日,莲业正是陪娑罗心这位小公主来挑选坐骑。

    这两位是整个神界最金尊玉贵的存在,披霞山的老凤凰自是将子孙都叫了出来。

    一群凤凰子弟都显出了原身,火红的,金色的,雪白的,青色的,甚至有黑得泛蓝的,那可真是争奇斗艳,光彩如霞之灿烈,正应了这披霞山之名。

    娑罗心挑花了眼,玹琏的目光却定定看着其中一只。

    那是只小小的雪凰,羽毛稀疏,只长了一条凤尾。

    别人都是三尾、五尾、七尾,雄帅雌靓,就她丑得最特别。胖乎乎的身体,只长了一条不协调的尾巴,怎样看怎样滑稽。

    她本鸟倒是没一点自卑,挤到了最前面,朝莲业扑扇翅膀大嚷:“选我!选我!”

    见她冲错方向,旁边一只红凤将她拎开:“西嫘,是公主挑坐骑,殿下没说要挑,别弄错了。”

    那只丑鸟一听是当娑罗心的坐骑,立即退到了最后,生怕选中了她。

    其实她真有点想多,人家娑罗心的目光压根略过了她。

    偶像近在咫尺,西嫘忍不住再次冲上前去,她化出了女童的模样,抱着莲业的腿道:“神君!选我吧。”

    她用她才捏过土的胖手,直接抓住了对方洁白的衣袍。

    她化成人的样子,倒不像她的真身恁丑。虽尚看不出日后光艳动六界的美貌,但实是个娇憨招人疼的粉团。

    玹琏望着软绵绵的缩小版孔嫀,目光柔和。

    老凤凰心都提到嗓子眼,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这位小神君可不喜他人近身,他已预见西嫘被一脚踢开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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