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着:“他是透明人,我还以为你知道。”

    他用“他”,看来他也知道邵榕是个男孩儿。韩酌看了眼托马斯,托马斯无奈地耸了耸肩。散会后韩酌硬拉着托马斯去喝咖啡,两人站在食堂外的走廊上聊天,韩酌假装漫不经心地提起了那个“透明人”,他道:“邵榕高一就在这里读书了?”

    托马斯笑着看他:“你好奇对吧,没有人不好奇的,所以他才成了透明人。”

    “我们可以把话说的更直白点。”

    托马斯摊了摊手:“我的意思是既然那是他的本性,那就让他保持他喜欢的生活方式,顺其自然,他的存在并不是个问题。问题在于他的这种生活方式显然和这个学校格格不入,学校不能强制改变他,所以就选择漠视,这也是人知常情。”

    “你觉得这样正常吗?接纳一个这样的学生,然后又漠视他。”

    “不,当然不正常!但是这就是现实不是吗,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样的一种障碍。”

    “障碍?”

    “性别认同的障碍,”托马斯摇着咖啡罐子,“我觉得他很了不起,但是或许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比如找家教在家里上课。”

    托马斯笑了,他拍了下韩酌:“韩老师,学校是很重要的地方,这是个小社会,在这里遇到的挫折,遇到的压力等到日后将会被放大百倍,千倍,这一点我想对他来说,尤为重要。”

    托马斯说到这里,望向韩酌身后,道:“看来你已经找到了在老师中受欢迎的方法了。”

    韩酌转身看过去,原来是钱露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手里拿着个纸盒子,见他转身,还冲他挥了挥手。

    “下次再聊。”托马斯识趣地走开,钱露朝韩酌走了过来,韩酌客气地问她要不要喝些什么,他请客。

    钱露显然不是来赚他这罐饮料的,她把手里的纸盒子递给韩酌,说:“你的快递,不知怎么送到我那里去了,大概收发室的人没找到你的办公桌。”

    韩酌接过快递在手里掂了掂,心想大概是那天给邵榕代拍的假发。

    “是宿舍里缺什么用品吗?”

    “啊?没有,是我的u盘坏了,在网上买了个。”

    钱露这时说:“我是想来和你说说邵榕的事。”

    “他怎么了?”

    钱露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低头看着鞋子,轻轻说:“指甲油……是借去给他用的吧?”

    “啊?指甲油的事啊……是那天他来找我,我正给柜子补颜色,他就拿去用了,我也不好意思让他别用。”韩酌想了个借口,钱露却不买账,抬眼看着他,直接说:“给他借的就承认吧,没什么,我不是怪你,我不知道赵老师有没有和你说过,邵榕的事别管。”

    “我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韩酌道。

    钱露叹气,看向窗外:“不是多管少管的问题,是别管,他干了什么都别管,就当没看见吧,走开就是了。”

    韩酌不禁问:“这是什么道理?”

    “就是没道理,你觉得他像个用‘道理’能说明的人吗?他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一年说长也不长,别再出什么事也就平安过去了。”

    “以前出过什么事吗?”韩酌试着想多打听些邵榕的事,却惹来钱露一声叹息:“叫你别管,你还越问越多。”

    韩酌抓抓后脑勺,钱露紧跟着问了句:“韩老师,你以后想留在这里教书吗?”

    韩酌心里明白钱露这么问的原因,嘴上却装傻,说:“这里挺好的,我听说待遇不错,我们学校光是抢这个实习名额就抢破了头。”

    “那邵榕的事你就更别管了,为自己的将来多考虑考虑。”钱露算是把话说明白了,韩酌点头应下,谢谢她这番忠告,就和她分开了。韩酌往办公室的方向走,正值周末放假,走廊上静悄悄的,他望了眼窗外的草坪,嫩草发芽,外头一片新绿。

    邵榕正从草坪的一头走过来,他手里拿着杯饮料,咬着吸管喝,他也看到韩酌了,一个劲冲他招手。韩酌没有立即回应他,他看了邵榕好一会儿,看到邵榕渐渐走近了,笑着朝他跑过来,韩酌忽地一阵心悸,慌忙扭头走开了。邵榕在他身后敲玻璃窗,连声喊他:“韩老师,老师!”

    韩酌低下头走得更快。他明白邵榕是一个迷,让人好奇,让人想一探究竟,看一看他的构成,他的成分,他也明白,这个迷,他最好不要接近。

    当天晚上一回宿舍,韩酌把快递盒放到了阳台上就把通往阳台的门和窗都锁上了。他不到十点就早早睡下,大约十点半时他听到有人敲他的窗户,拍阳台的门。万籁俱静,那个人在外面调皮地唱歌:“小兔儿乖乖,把门儿开开。”

    他一人分饰两角,演完大灰狼又演小兔子,尖着嗓子唱:“不开不开就不开!”

    儿歌来回唱了十来遍,他又哀求着说:“我宿舍真的没暖气,我不骗你,我还有包零食在你那里呢,电视剧今天大结局了,你让我进去看看吧。”

    韩酌听到他用力吸鼻子的声音,听到他低低呢喃:“老师,外面好冷,你让我进去取取暖吧。”

    韩酌裹着被子,闭紧眼睛。邵榕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断断续续还是能听到他好像在说话,在哭,这点细碎的声音过了十二点才彻底消散。韩酌仔细分辨了会儿,想他大概是走了,这才敢摸黑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眼。阳台上没有人,邵榕确实走了。

    第二天邵榕没来上课,听说他生病了,请了两天的假。后来邵榕又在学校里出现,韩酌遇到他,两人的眼神碰上,谁也没笑,谁也没开口打招呼,互相看了看,各自走开。

    ?

    有次韩酌在帮赵老师整理学生出勤记录时发现邵榕的缺席率惊人,一个星期缺一两天课已是家常便饭,每逢期末他缺得更离谱,上学期还错过了一场大考。就韩酌在 玛丽女高待的这段日子来看,学校的教育方式虽然新潮开放,但校风纪律颇为严格,别说请假难了,就连平时早自习迟到都要写封检讨书交给班主任,还要在班会上 被点名批评。邵榕不愧是学校里的透明人,他这屈指可数的出勤记录要是放在别的学生身上早就被通报批评不知多少回了,就只有他,来不来上课谁都没所谓,他露 脸,老师也不会多看他一眼,他缺席迟到,谁也不会多问一句。他像个幽灵,穿漂亮衣服,每天无所事事,就在学校里闲逛。韩酌曾想过邵榕大概有一个自己的秘密 基地,不去教室时就待在那里看电视剧,吃零食,卷头发,学化妆。

    有回在上课时间,韩酌看到邵榕从手工社的活动室出来,他提着大包小包,画着浓艳的眼妆,抹了口红,行色匆匆,不知要去哪里。

    韩酌后来无意从学生那里听说,邵榕是手工部的中坚骨干,学校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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