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太清楚,那高琛是利哲帮他找的律师,他在这事上采取消极的态度,很多时候当高琛联络他有关下一步的行动时,他也只是敷衍应对,间中问问利哲的意见。至于律师费用,天地良心,他根本还未看过账单,大概是某个爱管的家伙插手了吧?

    会这样猜想并不是没有原由,他几乎可以想象那人命令高琛不必担心账目的问题、只顾放手去争取胜诉,目的恐怕只不过是为了讨好自己,邀邀功、讨个吻而已──那个看起来计较小气的男人,说到底还是有着大男孩心性,在他面前就像一个要糖吃的小孩。这话纵然那人听了绝对会翻脸也不会承认,但他还是觉得这样的利哲有一点可爱,让人忍不住溺疼。

    可纵然有着善意的出发点,那张嘴却只会说难听话,越生气就越不知节制,竟然连那种私密事也能拿出来讽刺嘲弄,他想起就觉得羞窘难堪。

    「爸爸……」小男孩糊着的童稚嗓音倏地夺去两个大人的注意力,短短的手脚在半空中胡乱挥动起来。

    杨漾挪开了些让温如予靠近孩子,凉凉地道:「孩子很黏你。这下你高兴了?满意了?」

    温如予俯身抱起了小男孩,按在怀里轻轻抚着背,满眼都是心疼,吻了吻小男孩的额头,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无不彰显他疼爱孩子到骨子里的事实。小男孩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下意识地将手脚攀住父亲,舒服地继续半睡半醒地侧躺着。杨漾尖酸刻薄够了,也不再说话,翘着双臂默然坐着。

    自那日闹翻了之后,他们的相处就不曾如此平静和气过,温如予听着杨漾冷静冷淡的字字句句,难免觉得不甚真切。这些日子的针锋相对着实让他累极,他不擅长面对这种局面,只要对方愿意坐下来好好地谈,一切都会变得简单一些。

    「今晚孩子便去你那儿吧,我有个剪彩会推不掉,得露个面。孩子现在感冒还没全清,就是比平常更爱黏人了些,多给他穿点衣服保暖就是……你该比我更清楚怎么照顾孩子的对吧?」

    温如予从以前开始就习惯了杨漾这些不得不出席的应酬,不管是模特儿还是空中乘务员,工作时间都没一个固定,聚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常常一个电话就被招了回去,因此杨漾这样说时,温如予只觉得像回到一如以往的相处模式一般。

    「好。」他应声,把小男孩重新调整了姿态抱起,「……刚刚妳说的,是认真的吧?」

    杨漾把长发扎成马尾,收拾着床铺,「我不想和你谈,律师联络吧。」

    「不管如何,我还是要谢谢妳。」

    「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再和一个烂男人纠缠了,快走。」她扯出一抹似嘲、似不甘的笑,姣好美丽的面容仍是他所熟悉的模样。

    温如予不再答话,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你看不起我吧?我那样背叛了你……」压低了的女嗓在他一脚踏出家门口时又在身后响起,凝住了他欲离去的步伐。

    「我──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杨漾听了便心知肚明,那么大的事,能够不放在心上自然是因为不在乎了,不在乎便是因为他心里已经没有她待着的重要位置。如果一个人真的爱了,那种伤痛绝对是入骨的,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忘却;这个男人的意思,她刚才就清清楚楚明白了。

    没关系,她今天也算是看清楚温如予这个人的真面目了。

    那些往日曾有的依恋,似乎还残留一点点,但终归是淡了。如今看着男人那张清俊好看的脸,也生不出其时不一样的感觉来了。

    ☆、064

    温如予抱着孩子回去的时候,大概也就下午三点多,天却已黑了大半。

    屋子是少有的冷清,显示着在他离开期间都没有人回来过。温如予脸上没有表现出甚么,把电灯、暖气都打开,抱着小男孩在玄关将鞋子脱下,才让人在铺了毛毡的室内走动。短短小小的身子套着厚重的羽绒外套,戴着小毛帽,看起来圆滚滚的,极是可爱,温如予将沾到其上的雪花拍落,自己在旁侧的开放式厨房煮了一壶沸水,让孩子有温水可饮。

    期间,他几度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挂在墙上的时钟,看着那时针一隔一隔地爬,发出窸窣规律的滴答声。他听着听着就有些烦躁,却又不晓得自己在烦躁甚么。

    「爸爸,抱……」因为暖气大开,小男孩已将身上的厚外套脱了下来,瘦小身子缠上大人暖暖的怀里。温如予自然立刻就把小男孩抱得紧紧的,陪着孩子玩了几个幼稚的游戏。

    一直到他晚上煎了两块牛扒作晚餐,还特别为某个人备了一份放在微波炉里,放得凉透了也未听见停车房的铁闸响声,整个夜晚静悄悄的,只有暖气每隔一段时间就轰隆地发动着的噪音。

    自从他住进来这里后,那个人就从未如此晚归过。

    温如予起初不由有些焦虑,担心那人是否在外面遇着甚么事了。到这时候他已经不记得早上他们有闹过一场,毕竟相识至今他们好像都是这样相处的,尤其那人机车又嘴坏,要不吵起来还挺有难度,久而久之他便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反正争执到最后总是莫名不了了之,像甚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般,因此这回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纵然当下很是气愤难受,心里下意识地认为那人很快会回来道歉讨好,自己心软,几句话就能让他不忍继续怪责。

    今天在杨漾那里发生的事,温如予想和一个人分享。

    记得从前杨漾晚归他也会拨个电话过去关心,但没有一回像现在这般,整个人坐立不安,每隔一分钟视线就往时钟飘去,每一回接不通对方手机心就会往下沉一分。

    该不会真出甚么事了吧?这个念头一生,他就几乎坐不住,可天昏地暗,寒天雪地,要找人等同大海捞针,何况说不定只是自己在杞人忧天而已,毕竟雪深时线路中断的状况特别多,偶尔断了通讯网路是极其寻常的事。

    今天的孩子确实黏人得很,小小身子几乎一整晚抱着父亲不放,像个小树熊般四肢都缠得紧紧的,只要温如予稍微松一动便会又哭又叫,温如予根本走不开。

    温如予是难受的,这一整天他的心都煎熬着,早上那些话不管是说出口的还是入耳的都让他觉得痛。他的情感随着分分秒秒积累出重量,堵得他心都慌了,时不时抽他一下、刺他一回,可他连发泄的地方也没有,就只能往心里去,越陷越深,让他快要支撑不住。

    他比自己所以为的还要着紧那个人。以为只是试试而已,就象是自虐似地想看看自己究竟能接受同性到何种程度,可试到现在还说试试甚么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是自欺欺人的说法,说不感动是假的,说不动心是假的,说不喜欢也是他妈的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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