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弘扭过头看他一眼,张墨赶过来,他没看清满脸血污的景承宇,也没时间去看,说道:“将军,右翼已撕破匈奴左路军,如今匈奴左路溃逃,是否追击。”

    魏弘道:“追,右翼斩断匈奴左军与另两路的联系。”

    “本将愿为将军攻破左军。”景承宇说完,用力的将马鞭甩在马身上,一马当先的冲上前去,边冲边喊:“大夏右翼听令,随本先锋斩了匈奴的左路。”

    那一马当先的人从胸膛中发出如野兽般的咆哮,大大振奋了夏军,皇子殿下如此身先士卒,那一举一动好像带着魔力,领着夏军气势汹涌的如利爪般抓碎了本就被撕开裂口的左路军,将夏军的力量聚到了一起,冲击着匈奴的刀锋。

    张墨看着那远去身影,有些不敢相信,那个是景承宇!魏弘看着他策马狂奔去,下令:“中军弓箭手压后,将匈奴往后逼,左翼冲散敌军阵形,与右翼对敌军形成包抄。”

    “得令!”

    景承宇的冲锋让夏军的士气高涨了很多,白天由胜转败的丢失的士气一下就回来了。景承宇的喊叫鼓足了大夏的斗志,而匈奴却惶惶然起来,明明说夏朝的皇子是命玄一线了,可此时却领着兵与他们厮杀。

    匈奴的弓箭手万箭齐发,高头大马上立着的景承宇是最显眼的目标。一支冷箭准确的射中了景承宇的战马,吃痛的马匹嘶吼起来,立起马身,差点将景承宇甩下来。然后那马又往前跑了两步,突然前腿跪地,轰然倒地,景承宇也滚落了下来。弓箭又齐刷刷的射来,他躲闪不及,右臂又中了一箭。身上本来就有伤,如今这一箭,接踵而至的羽箭只怕是躲闪不过了。幸而他的几个卫兵赶到,才算躲过了。

    匈奴那边看到景承宇落马,便有声音高喊:“大夏的皇子死了!大夏的皇子死了!”

    景承宇站起身子,骂道:“你奶奶的才死了,老子要死也要先灭了你们!”拉过自己卫兵的战马便又要上去。魏弘吩咐完,便也往右翼来,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把抓住他:“殿下,够了,殿下请后撤,万一有闪失……”景承宇这一路完全是将自己当了靶子,虽然他让夏军的士气提升不少,可这样太过惊险。

    景承宇看着他,对视着,将魏弘的手掰开,轻声笑道:“若不是本王一意孤行,万余将士如何会丧命,匈奴三军如何会集结倾巢而出。这一场,若是胜了,则破了匈奴主力,若是败了……”景承宇一把拎住魏弘的领子,“大夏许胜不许败,本王铸的错本王自己纠过来。若是万一,那魏将军便回去给我那太子弟弟报喜去吧。”

    说完松了手,转身上马,冲前敌军大喊:“荒蛮子,来啊,爷爷送你们上路。”

    这个人拼命敛财,结党营私,勾结贪官,鱼肉百姓,排除异己手段残忍,残害忠良,不顾手足……明明是这么个十恶不赦的人,却在苍生受扰,生灵涂炭的时候率群雄奋力廓清,誓将犯我河山之人驱除殆尽。魏弘狠狠的抹了一把脸,怒吼着冲向了敌军,奋力厮杀。景承宇说的没错,这一路打来,夏军是胜得多,可总的算起来,死伤的只怕比匈奴还要多,如今这一仗的确如景承宇所言,最终结果说看此战,若是赢了,匈奴手中尽管还握着大夏三城,但主力尽失,那三城拿回来自然也无须多少时力。

    一直到朝阳破晓,浓云迷雾被万丈金光刺破,战斗已经要接近尾声了。刺眼的光照下,脚下的泥土都是血红色,满地都是尸体,人的尸体,马的尸体,魏弘身上也有伤,肩膀挨了一刀,盔甲都被砍破了,血流在身上,身体与战衣被血液紧紧黏在了一起。

    撑着身体,终于等来匈奴已经被包围成了一团的消息,外圈的弓箭手围着匈奴主力,虽也有余部逃脱,但这也已经是匈奴的大部分主力,加上战死的那些,数十万大军,只怕只剩不足十万人了。魏弘咬着牙,他有些脱力,整个人有些不灵便,握刀的虎口已经撕裂开,然后被血污盖上,混着尘埃与泥土,不知道是深到了哪里。

    一连三场战役,魏弘的身体过度疲惫,视线都有些模糊了,得到捷报的那刻,一个人从冲他而来,连滚带爬扑到他马下,扑通跪下,魏弘努力从沾着泥浆的脸上分辨来人,好一会才看出来人是景承宇边上的卫兵,一颗心瞬间就沉了下去。那卫兵仰头看他一眼,满脸泪痕,突然就垂手撑地,头死死的埋了下去。

    魏弘策马而去,景承宇人在竹架之上,身上插着好几支羽箭,胸前的翎羽尤其显眼。

    魏弘差点从马上跌下来,死死拽住缰绳,才勉强下马。走到竹架边上,边上的人冲他摇头。景承宇胸前的那一箭伤及心脉,大罗金仙只怕也是救不回来了。魏弘抓着景承宇已经僵硬的手,张张嘴,干涩的嗓音却没发出声音,过了半晌才听他嘶哑的说出话:“八百里加急,告诉皇上……”

    紫辰殿内,加急书信一收到,景既明只一眼,双眼一黑就倒了下去。景云手中的茶杯落到地上,碎成了三瓣,冲过去:“父皇……”

    将皇帝安置到床榻,太医急急赶来,景云拾起那跌落在地的急件——凉城夜战,昭平王薨。景云的脑子的有一刻是空的,他想过他跟景承宇斗到最后的各种结果,他甚至想过自己会败,再然也想过景承宇落在他手上的各种死法,却是没有一条是他现在看到的,他竟然命陨疆场。

    景既明还在昏迷,景云将那急件完完整整的看了又看,那个从他一出生便与他为着各种事情争夺的大哥,那个一心只想着算计自己的大哥,连临去疆场都要说些让他堵心的秘密的人,那么个如狼似虎的人,竟然会为了他原本一直视如草芥的升斗小民死在了战场之上。

    景云捏着那单薄的折子,记起出征前那个冲着光亮狂奔的高大背影,就算那个人与他之间隔着那么多的仇怨,景云眯一眯眼,景承宇,最后的你,倒是壮烈。

    第52章 手足

    景既明躺在龙塌之上,景云不远不近的站在床边,看着面色不佳的皇帝,然后眼睛往下瞟了一瞟,看一眼那龙床下刻着的纹案图样,看不出有什么不自然的接缝。太医的长针小心的收回,一会之后,景既明悠悠的醒转来。景云赶忙上前,跪在自己的老父皇床头,握着那只枯稿的手。

    景既明看着他,他一直都担心这个小儿子,觉得太过文气,不像他那几个兄长,怕他会怎么样,自小便不怎么表现对他的疼爱,可如今都走了,他才发现那个他以为无能的小儿子,成了最后胜利站在那里的那个。指尖尖锐的指甲用力的抓住太子的手,微微侧着头对他的水上儿子说:“云儿,你大哥他殉国了。”景云咬着唇,面有哀痛的点点。然后他看见他那个他以为一直没什么多余感情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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