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那么多的理由去宽慰自己……可是,这四个字,却夺走了她最后一根稻草,她将溺死在无望的海里。

    乾隆送给陈家洛的佩玉上也写了四个字:情深不寿。

    一段感情,往往到了最深处,却无法长久,最好的结局便是一别两宽。

    有个圆圆的小姑娘跑过来送伞,“姐姐,有一个叔叔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她抚摸着桃木色的伞柄,仿佛能感知到他干燥温暖的手掌。

    她簌簌地落下泪来。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

    “你和我结婚。”

    他额上的青筋突起,压抑着怒火,“对不起,我做不到。”说出来的声音是沙哑的。

    哼,蒋碧微冷笑一声。

    “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答应与我的婚约的。”

    他怒极,反倒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当年他为了进娱乐圈,被父亲强行打压,结果让她钻了空子。他将领带扯得松些,把西装外套脱了丢在一边。

    他白色衬衫上的袖扣刺痛了她的双眼,走哪都带着,她到底有什么好?当初他第一次说要退婚的时候,她就派人去调查她,可是她哪点比得上自己?哪点?!

    “是我又怎么样?!”她厉声道,“我就是要让她尝尝眼睁睁失去最爱的人的滋味!让她尝尝无能为力的滋味!就是要让你知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只能袖手旁观!”

    “你真可怕”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说完又不甘心地添了一句:“如果我不同意呢?”他说得极其平静,甚至嘴角带着笑意,他冷漠地扫过她,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她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这副样子她再清楚不过,每当他下定决心,便是这个样子。他从来杀伐果断,从不给人留任何的余地。

    而如今,她的筹码是她。

    “好啊,你不同意也可以,我有的是办法让她身败名裂,永无宁日。你做明星这么多年,这样的日子加一百倍给她,让她承受,好吗?”她笑得放肆,面目狰狞,这些话说出来之后有无限的快感。

    他还是目无表情,但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渐渐攒成了拳头,关节泛白。

    她看得到,她全都看在眼里,他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绽,如今他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好啊,她这个筹码算是选对了。

    “或许,你可以打电话问她,愿不愿意做一只,被扒光了羽毛的金丝鸟,被你养在深闺,你大发慈悲给她一座黄金的牢笼,她该是要谢谢你呢。”她知道自己的声音说出来已经走调了,但那又如何呢?她刺痛他的心,她将她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才能拿来威胁他。

    只有这样,她的心上才能换来片刻的欢愉。

    她终于要看到他发怒了,他从来都是那么冷静自持,从来没有乱过分寸,为了她,都是为了她!自己才能看到他有血有肉,像人一般的脸孔,对啊,要感谢她吗?要感谢她垂怜吗!

    看到他紧闭着嘴唇,半天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她在心里讥笑连连,笑得那样用力,用力到心都被攥出血来。

    “你够了!”他将怒火沉沉地压下,声音冷的像冰。

    他这三个字,如同冰冷的海水灌进她的心里,凉透她的五脏六腑,他是她的全世界,如果没有了他死亦不惧,又有何怕?

    “你不会天真的想要网络大佬们卖你几分面子吧?还是搬出你父亲来镇压?你和我有婚约在先,如今你要退婚,驳了我家的面子,你觉得你父亲还会帮你?”

    他终于愤然离席,走的时候将门摔得震天响。

    那一声巨响将她所有的尊严与骄傲震得粉碎,从小到大,她要什么没有得到过?她从来都是大院里的佼佼者,是爷爷的骄傲,是全家人的明珠,可是为什么,她要用这种卑贱的方法才能得到他?

    机关算尽,哪怕得到的是一具空的壳子,于她而言,够了,她胜利了。

    他在她家楼下待到天明。

    头顶的星火渐渐湮灭,冬日的夜晚说不出的岑寂。他想起高中的时候,那些年少的欢喜与忧伤,会因为她不经意投来的眼光而内心温存许久,也会因为她与旁的男生多说几句而哀伤,他的感情这样简单而炙热。

    高二那年,林乔从清华放暑假回来,站在校门口等她的样子,他记不清了,只记得烈日下,他的心里有风呼啸而过,刺痛的滋味,落空的欢喜。他以为,他们分开了,时间就会在那些盛夏的光年里放过他自己,却没成想,最终她还是属于他。那日他们试婚纱,他在车里远远地望着,明明知道要学会放手,可他又忍不住去偷偷守望。天空早就下起了雨,她没带伞,站在屋檐下冻得跳脚也没有打电话给旁人,只是默默地站着。

    他让偶然经过的小姑娘去给她送伞,或许这会是他们最后的联系了吧……想到这里,他锈迹斑驳的心,在大雨的滂沱里,被淋得粉碎,那表面呵护着的氧化物,脆生生地脱落。没有人知道,他脸上流满了泪。

    穷极一生,他都做不完的那一个只关于她的美梦,在雨幕里被淋成皱巴巴的一堆旧纸。

    婚礼的前期准备工作十分的繁琐,林乔的研究所有重大发现,他几乎整晚整晚不睡觉地泡在实验室里。但他还是把大部分的事情做完了,只留了一些小事与她。

    她化完妆,换了大衣刚准备出门。

    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的是傅闻天,他手里的四幅画,她认得。

    如今立在傅闻天的身边,不再属于他,就像是他们的短暂又漫长的曾经。

    “听说宋小姐要结婚了,这四幅画就当作我的贺礼吧。”

    “谢谢”

    他们一时无言,宋芷先行打破沉默,“傅总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他怔住了,欲言又止。

    “没有了,祝你们幸福。”

    权之把院子里的灯全关了,傅闻天的眼睛已在黑暗里渐渐习惯,他顺着细碎的星光摸索进屋。

    一打开门,浓重的烟草味和酒气冲的他咳嗽起来。刚换好鞋子走了没几步便踢到一个酒瓶,飞出去老远,扑棱扑棱地最后撞上了吧台的柱子,发出一声脆响,才最终停下来。

    客厅的灯平时都是遥控的,开关都在屋内的总控上,他踩着月光洒下的一方洁白,慢慢摸索着。

    绕过沙发,他发现迟然瘫坐在宽大的坐垫背后,一地的酒瓶被傅闻天踢得清零哐啷地作响。

    肖权之像一尊无声息的雕像,在月光背面的阴影里,寂然无声。

    他那时候刚进娱乐圈,被他的父亲一再打压,也不曾半点心灰意冷,蒋碧微以此为要胁,逼得他不得不答应他们两家还未成形的婚约,他也只是抽了几根烟而已。

    傅闻天在他身边坐下,手指触碰到地上的纸盒,他拿起来,都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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