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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相如自从被换了个地方囚禁后,就知道一定有变故产生,虽然还没有人来找她麻烦,但待遇比起章台显然查了一截,可见这变故并不是往有利于她的方向发展。

    她每天都在忧心庞澈,希望早一日能与国内联系上。她想着既然庞澈他们能寻到她,必是已经知晓她被秦人掳走,王阿龙和赵王不会坐视她久滞秦国,总会想办法营救出她,又或是先想办法联系她。

    秦内的守卫森严,所有人都不得与赵相如单独接触,每回至少是两个下人同时服侍,这让她很难自谋出路,最后不得不放弃,只能坐等别人来救。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秦王嬴稷突然出现了。

    赵相如望着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胖中年,联想起数年前自己出使秦国在章台遥远的一瞥,却不曾想到今时今日两人竟还能以如此身份见面。秦王旁边的宦官见赵相如昂首挺,一副俾睨天下的模样,呵斥道:“大胆,藩臣魏氏还不快向我王见礼!”

    赵相如在军中多年,在赵国更是万人之上,还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大呼小叫。她丝毫不惧,抬手对着那宦官就是一巴掌道:“我是赵国太后,赵王亲母,秦王还低我一辈,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说话!滚下去!”

    赵相如练过武,这一巴掌下去把那宦官打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秦王对赵相如嚣张的行为似乎并不生气,他上下打量着这位传奇太后,端的是仙姿玉色,雪肤花貌,虽是惯会打仗,但身姿婀娜,腰似蒲柳,完全没有传言中的可怕模样。不仅如此,她的年龄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本不似赵太后已经接近四十的年纪。

    难道真的抓错了?

    秦王此次来本想是确认被囚禁在王内的是否是赵太后,没想到光是看长相他就愣了,这么美丽的女子别说是近四十的太后,光看这身材,说是生过孩子也绝对难让人相信。可是这女子刚刚承认她是赵太后,言之凿凿又让人不得不信。

    秦王十分疑惑,他一时不知该相信自己看到的,还是相信听到的。难道这一切是赵人布下的**阵?而若此女不是赵太后,万一说出去,秦国要沦为六国笑柄,身份的事情必须仔细确认。

    秦王年岁比赵相如大得多,他和颜悦色地与赵相如说了几句,赵相如不知他是何用意,便决定沉默应对。秦王见她又突然住了口,更是云遮雾绕,无法判断她的真假,只得作罢,悻悻地回了寝。

    待到蔡泽与秦王汇报牢中拷问狼军的情形时,嬴稷将情形一说,蔡泽顿时心生一计,笑道:“大王,其实此女是谁并无所谓。”

    “此话怎讲?”

    “太后不过是个名号而已,用这个名号威胁赵国,还用管人是不是太后吗?即便赵国不同意用城池换取太后,我们只需在天下人面前让别人亲口指认她就是赵太后,那么赵国就颜面扫地,而且赵太后的威望也会一落千丈。”

    “爱卿的意思是?”秦王似懂非懂,问道。

    蔡泽笑道:“微臣有办法可以让人站出来指认她是太后,当着天下人的面。”

    赵相如一早就被服侍着穿上一件华服,在守卫严密地检查和看管下走出了被关十多日的王内殿。她被关进一个木制的囚笼,一辆马车驮载着囚笼。

    秦人难道想将她游街示众?

    看到此物,这是赵相如的第一反应,等待了这么多天,秦人最终是决定用羞辱她的办法来打击赵国吗?一旦她在此处遭遇这样难堪的待遇,国内百姓必然大失所望,而一直蠢蠢欲动的贵族们怕也会趁此机会反戈一击,自己好不容易在军中积攒的威望也将就此崩塌。

    人心,想积攒很难,想失去,不过顷刻之间。

    赵相如捏紧拳头,仰天闭目,车轮滚滚向前,身子不由自主跟着摇晃起来。她不禁自嘲,照目前的样子,自己能否保命都难说,更逞论回到赵国重新统兵掌权,若是赵国贵族知道她现在如此落魄必会弹冠相庆,千方百计也要阻止她回国吧。而眼下,她即将面对的,可能是秦人恶毒的羞辱。

    囚车慢慢驶出外,周围一路有大批卫士守护左右,以防止有人靠近。沿着御道,囚车驶向市集,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百姓们不明所以,平日里囚车中装的犯人都是衣衫褴褛的贱民,今日不同,囚车中坐着一华服女子,年轻貌美不说,神态举止优雅从容,一看就是贵族女子。可是自古刑不上大夫,从未有对贵族刑囚的先例,百姓们啧啧称奇,纷纷围拢过来想要看个究竟。

    咸阳的天空湛蓝,连一丝云朵也没有,赵相如耳边听着百姓对自己指指点点,心中悔意丛生,若非自己的轻信和不谨慎,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还连累庞澈他们一同被捕。想到庞澈,她不禁希望秦人这番举动是将她送去与庞澈关在一起。纵使吃馊饭,和鼠蚁同眠又如何,只要能和庞澈在一起,知道他的安危,便也能安心。

    囚车到达了市集一个开阔处,赶车的车夫牵住拉车的马,让他停下,同时周围的卫士迅速站好,而一路追来的百姓则被栏在了几十米外的地方,不得靠近。

    广场上立了不少柱子,而蔡泽早已等候在这里。他笑眯眯地走到赵相如的囚车边,了唇上乌黑油亮的两撇小胡子道:“太后一路可还辛苦,不知咸阳与邯郸相比繁华几何?”

    赵相如听到这般损的声音发自内心的厌恶,几乎让她呕了出来。她怒视一眼,并不作声。

    蔡泽哈哈一笑道:“哎呀,是外臣疏忽,邯郸年初被燕国所攻,虽未城破,但处处断壁残垣,繁华不再,自是无法与咸阳相提并论。”

    他这样的自说自话赵相如本不想搭理,连眼皮都没抬,盯着笼牢下方垫的稻草,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蔡泽讨了个没趣,着鼻子笑了笑道:“太后在中待得久了,难免憋闷,今日正要处决一批死囚,邀太后一同观礼,也好为您解闷。”

    赵相如微怔后猛然抬头,目光如电向蔡泽,他话中的意思让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而广场的另一边几十辆囚车缓缓驶来,百姓纷纷让开一条道,望着这些笼中的人,一片哗然之声。

    狼军将士被单独关在各自的囚笼中,这些昔日的勇士如今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除了庞澈以外所有人都是面目全非。破烂的囚衣上和着暗红色的鲜血,只要稍微一动,就会从身上齐刷刷剥落,白色的腿骨清晰可见。蔡泽每日用不同的刑罚拷打他们,为了保证他们不至于被轻易弄死,他命人掘开狼军的嘴强行喂食。很多人死死咬紧牙关,宁愿绝食而死,蔡泽恶毒地将他们的牙齿全部敲断,灌下米汤。

    现在的景象让人本难以联想起之前桀骜骁勇的狼军,蔡泽摧毁了他们的身体,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一句有价值的信息,狼军的集体沉默让他不甘,他寻找到了新的突破口:让他们抓来的女人与狼军见上一面,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赵相如已经渐渐看清了对面牢笼中的情形,她虽然做过最坏的打算,但当真正看见这惨状时仍是触目惊心。她双手紧紧握住囚笼的栏杆,惨白的脸颊贴在糙的木栏上,一双杏眸死死盯住对面囚车的动静,心中不断祈求着所有人都还活着。

    庞澈在看见赵相如的刹那,眼睛也停止了转动。今日蔡泽之举,怕是要将他们送上绝路,连日来的酷刑,他早有准备。他不怕死,可是有一个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执念,他想见她,想再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哪怕,只是做一个影子。

    他以为有生之年怕是再也无法相见,未料到老天眷顾,还能让他再见一眼。那么,死也瞑目了吧。庞澈对着赵相如微笑,他过去从未对人笑过,自从认识太后,并跟随她亦师亦友、并肩作战后,他却经常因她而笑。他知道自己深爱她,却从不敢有丝毫流露。因为她是太后,是自己的主人,她绝不会属于自己。有时候想将她揽入怀中的心情让他难以抑制,他日日站在她身边却饱受煎熬。

    他曾暗暗发誓要守护她一身,可现在,她却身陷囹圄,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第三次了,庞澈深深自责,她陷入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已是第三次,又不知要受到怎样的折辱。想到这,庞澈心中一阵揪痛。这一切,都源于他的失误,是他的不谨慎让太后被掳,是他的错判让狼军锐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庞澈看着周围命悬一线的部下,这些都是出生入死的袍泽,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他有愧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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