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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国那里怎么样了?”赵相如问道。

    “燕王失道,比之他父亲差了太多,燕国的贤士多如乐毅般选择离开。现在的燕相公孙,与燕王很有嫌隙,自去年燕国犯我邯郸,大败而归后,公孙对燕王多有不满,加之朝政二人意见时常相左,早已是面和心不合,矛盾激化是迟早的事。”

    赵相如听完沉吟片刻道:“既如此,着姜元仔细盯着,即便不用我们费力气,但也不能脱离控制。”

    “诺。”王阿龙俯首应下,之后便一直保持着姿势,没有起身。

    赵相如见他如此,知道还有事情要禀报,便道:“有话就说。”

    “禀太后,燕国王子……额……故燕后之子变……”王阿龙不知道要怎么表述,而赵相如一听见提到已死的燕后赵媛,急道:“媛的孩子怎么了?!”

    王阿龙知道太后心中还惦念着惨死的燕后,想着燕国的姜元关于小王子的回报,理了理话头道:“故燕后薨逝,燕王将其子变交予秦女云雅抚养,云雅虽继为燕后,但到底是继妻,虽生长子,名分上却总比不上故后所生嫡子。于是她对小王子多有苛待,之前连妈也没有好好安排,王子因为水不足而时常嚎哭。”

    赵相如听完怒不可遏道:“怎的现在才来禀报!”

    王阿龙赶紧跪倒在地,谢罪道:“太后息怒,彼时正值燕军攻我都城之际,邯郸戒严,姜元他们虽有消息却不便传递入城。不过当时他们就已动用了内的关系,偷偷收买了小王子身边的女,为他送去了妈。”

    赵相如一听,才知道自己有些着急,小王子如今算来都已三岁,早该断了。

    她松了口气道:“此事姜元做得很好,务必要保住媛的血脉。”

    “属下自当竭尽全力,只是小王子日渐长大,身边没有母亲照拂,燕王又弃之不顾,立太子之事早晚会被提及,若燕后真有野心,恐怕不会轻易放过。”

    赵相如没再说话,抬头看了远处。储君之位争斗的残酷她自然知道,她也是一步步走上来了,手上沾满了人血。纵然燕王罪该万死,但孩子是媛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她虽未见过这孩子一面,可终究是她欠赵媛的,如果连她最后的孩子都没保住,她也无法原谅自己了。

    “姜元在燕国必有些熟悉的大臣吧?”

    “定是有的。太后有何吩咐?”

    “让姜元去找他们,隐蔽些,让他们在朝议上劝谏燕王立秦女的儿子为太子。”

    王阿龙愕然道:“太后,这又是为何?”

    “降低云雅对王子的注意力,有些人的心愿一旦达成,警惕就会降低。让姜元他们全力保护王子安全,如有意思损伤,提头来见。”

    “诺。”

    赵相如转念一想又道:“王子日见长大,云雅定不会用心管教,你让姜元秘密在内找个合适的人先管教起来,免得没了约束,时间一长不成体统。”

    “太后思虑周全,属下立即去办。”王阿龙见太后没什么事要交代了,这才小心退了出去。

    经过短暂的休整,十日后,赵奢大军班师还朝,赵相如在王大宴群臣,为赵奢等将领接风洗尘。

    惠文王喜爱宴饮,在位时常常设宴与贵族同乐,但赵义即位后,太后用事,叮嘱他多研习典籍,听取卿士意见治国安邦,疏宴饮女色。因而这些年来除了新岁来临、祭祀祷告之外,中许久没有这样君臣同乐的场面了。

    赵相如穿着一身黑底红纹的宽大周服,很是威严。额上仍旧系着玉环遮住伤疤,不知道的人以为这不过是寻常的装点之物。赵王反倒只穿着常服,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利落健朗。

    赵奢回到北郊大营后,只简单沐浴,换了身干净衣甲,和其余诸将乘坐王的马车来到王。得到宣召后,才入觐见。赵奢按照流程,向太后和赵王稽首奉还了虎符,这才落座。

    赵王赞道:“将军神勇,首战告捷,秦国新军天下闻名,将军所带兵卒不过十万,亦能大获全胜,令我赵人振奋,寡人甚慰。”

    一旁参加的乐毅也点头赞道:“听闻秦人新军号称‘锐士’,总共不过二十万有余,此次奢将军一役斩其半数,秦国元气大伤,必要畏惧我国,不敢再战。”

    赵奢凤目半阖,恭敬一礼道:“大王谬赞,不过是太后与大王的天威庇佑,才使微臣侥幸得胜。何况秦人骁勇,我军伤亡亦是过半,此战赢得甚险。”

    赵义年纪虽轻,又从未上过战场,但是周身的帝王之气却是丝毫不减,面对如此多从战场上拼死搏杀存活下来的将士和老谋深算的臣子,他竟能在气势上不落下风,不由令人啧啧称奇。

    他微微一笑道:“爱卿何必自谦,此战之功,又有谁能与卿相比。”赵义说罢转头望向太后道:“母后您说是吗?”

    赵相如看了一眼言笑晏晏的赵王,不好当众扫他面子,嗯了一声。

    赵王趁势又道:“自古以来,国遇良将都是天下幸事。数月前信平君将星陨落,寡人甚是伤怀,今日奢将军横扫秦军,一战成名,岂非寡人之幸,赵国之幸?”

    赵奢赶忙拱手谦道:“不敢与武威将军相提并论,是诸将的功劳,此次能够大败司马靳所部,微臣的侍从许历亦是出谋划策,功劳不小。”

    在几乎末席的许历听见赵奢向赵王提及自己的名字,赶紧站起出席,向赵王行礼。他原先曾做过狼军的监军,当时还是太子的赵义自然见过,于是颔首道:“向来将士凯旋都要论功行赏,此次自然也不能例外。奢将军大胜而归,区区都尉之职自然不能与将军之才相匹,母后,您说是吧。”赵王适时转头又征询起太后的意思。

    赵相如眼神淡漠,似乎不置可否。

    赵义的眼睛就一直看着她,貌似是在等待她的决定。

    赵相如此时心中已是十分不悦。赵奢大胜而归,她怕此人趁机重掌重兵,因而只设宴款待,做足面子,却并不打算给予赵奢很高的官职。可是赵王一而再的在宴会上夸赞赵奢的才能,又做出一副不厚赏都不行的样子,如果赵相如开口拒绝,必然让在座臣子寒心,使她处于舆论的不利面。这是在逼她,而她讨厌这样为形势所迫。

    赵相如看着说得兴致勃勃的赵王,眼中若有所思,暗暗思忖着他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若是无心倒也罢了,若是有意……赵相如眼睛微眯,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又像是慵懒打盹的家猫。

    倘若赵王真是有意,那么他的城府不可谓不深,竟与他平时一贯的谦和乖巧相悖,但不知是何时就这样的。

    赵相如盯了赵王一会儿,对着赵奢转眸浅笑,脸上容色与十年前别无二致,倒让他看了一怔。

    “大王所言不差。其实但凡是栋梁之才,无论出身贵贱,有无过错,我大赵都将招而纳之。奢将军虽出身王公贵族,但不与纨绔为伍,知道应以军功报效朝廷,老妇甚慰。此事也应广而告之,赵国,唯以才能论英雄。如此,天下豪杰俱趋之若鹜,大王治国安邦便不愁无人可用。”

    赵相如说话不紧不慢,句句饱含深意,尤其是说到某人时便直直看向那人,目光锐利,如同一个老谋深算的政客。赵王听完赶忙附和道:“母后说的极是。”

    “此次大捷,虽已重创敌人,但奢将军应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所以……”赵相如说到这里顿了顿,赵奢知道这是太后让自己听封的意思,于是赶忙从席间站起,走至中央,双膝跪地。其他众将见状也都纷纷跪至赵奢身后,

    “都尉赵奢阏与之战以弱胜强,功勋卓著,擢升为国尉。监军韩守,勤谨恭恪,擢升为王卫尉。侍从许历,献策有功,擢升为都尉。其余有功诸将都论功行赏。”

    “谢太后,谢大王——”众人拜倒行礼,叩谢天恩。

    赵王内一片和乐之象,而秦王中则是电闪雷鸣。

    秦军大败,新军十五万出征,回来的却只剩下不足五万,为首的司马靳和胡伤更是逃窜回国,十分狼狈。此役是由秦王主导,现在惨败,秦太后自然大怒,趁机发难,责问主谋的王党蔡泽等人。而秦王自不会让效忠自己的臣子因为一场战斗的失利而被人诛杀殆尽,与太后针锋相对,意在保护王党。

    双方势均力敌,斗争最后的结果是只斩了个倒霉的中更胡伤,而司马靳因为是太后力保的穰侯一党,虽然要为失败负主要责任,但竟然奇迹般的只被降了一级,并未伤及命。

    老谋深算如秦太后、穰侯,都为己方能够趁机压制秦王,并保住“自己人”司马靳而洋洋得意,没有发现为何秦王未对明显是后党的司马靳予以追究,只下令斩杀了胡伤,而等到他们发现时,大势已去,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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