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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妃见她一副春意浓浓的娇态,昨日她承恩雨露,虽是父亲以政事禀报,她未能真正侍寝,可一想到她才刚入便能留宿坤元殿,心中怎能咽地下这口气!

    脸色又冷下三分,袖摆一挥,众妃各自归位,林清清扯了扯她衣袖,暗地眼色,以示警醒。

    “本问你,现下是甚么时辰了?”宜妃将花盆重重一搁,惊地苏嫣一愣,忙地噤声。

    宜妃见她不敢言语,便扬眉讽道,“苏婉仪你好大的面子,才侍奉了陛下一晚,本便请不动你了,日后这六岂不是由你做主了?”

    苏嫣教她一吓,顿时慌乱起来,不知所措地辩解,“是陛下要臣妾…”

    王美人缓缓上前,将一手搭在她肩头,笑道,“敢问妹妹可有承宠?怕是只见了陛下一面呢。”

    “你…”苏嫣气鼓鼓地双目圆睁,宜妃已走至近前,一扬手,将那墨菊当头砸在苏嫣额面之上,花蕊花瓣散了她满鬓皆是,好不狼狈。

    “陛下何时说的,本怎地不知道?”宜妃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扬起下巴,“倒是苏婉仪愈发大胆,先是无故来迟,复又顶撞本,说不定还要多加一条捏造圣意的罪名!”

    苏嫣连连摇头,教那墨菊一砸,心存怒意,没忍住便道,“我没有胡说,娘娘若是不信,可直接去问陛下。”

    宜妃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地愈发灿烂,而场内的气氛却更加紧张,似弦在弓上,随时要发。

    “苏婉仪数罪并罚,绝不可轻饶了,到台下去罚跪一个时辰,待本想好了如何处置,你才可起来!”宜妃居高临下地抬手一指,林清清垂着头过来行礼,“嫣儿素来体弱,望娘娘手下留情。”

    “林容华若是想一起罚跪,便继续说下去。”宜妃气势凌人,丝毫不讲情面,“谁若是不服就一同跪着。”

    林清清又道,“望娘娘手下留情,顾念陛下情面。”

    “你们二人即刻便去领罚,别在眼前,教本心烦!”宜妃拂袖,往凤榻上走去,眼神一扫,便有人上来压着她们二人下去,“小主,别怪奴才无礼。”

    不曾料,就在当下,苏嫣竟是一把攥住宜妃的袖摆,“娘娘您虽是六之主,可我无错,却是不可服众。”

    宜妃板开她的手,奈何苏嫣抓的很牢,婢子们亦不敢轻易动手,宜妃愈发狠戾,“六之中,本便是礼法,岂容你放肆!”

    苏嫣紧攥住就是不松手,众人们看得吃惊,还从未见过有人敢在宜妃面前如此,可要挑错,却也没有什么把柄,只叹这苏婉仪年幼不经事,如此不懂攀附迎合,也难怪要处处受罚了。

    “光天化之日下,娘娘岂是要动用私刑?”苏嫣眼眶红润,林清清在旁劝也不是,但凡有人上前,苏嫣便不依地挣扎,“不要碰我…”

    宜妃终是甩开她的手,径直回榻,那王美人却拦在前头,步步将苏嫣逼至台边,轻蔑地道,“苏婉仪一口一个陛下挂在嘴边,殊不知初次侍寝,陛下连碰都不曾碰你,那滋味可是十分好受?”

    苏嫣忽而笑了笑,冲她勾了勾手指,那王美人不解,遂附过去,当着众人的面,只见苏嫣面色委屈,可轻声说出的话却只有王美人听得到,“陛下虽没碰我,可总归比那些连龙榻都沾染不得的妃嫔好多了,美人您说可是?”

    王美人不料她出言羞辱,登时恼了,便在此时,苏嫣顺势将她腰带一勾,旋即往后倒去。众人只闻得苏嫣一声惊呼,望过去,那苏嫣竟是被王美人推下台阶去了。

    王美人不妨,教她此般一扯,重心不稳间,硬生生做了苏嫣的人垫子,摔得不轻。

    她扶着腰背,还未来得及呼痛,就见苏嫣已是半抱着身子,在原地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

    林清清慌忙过去将她扶起,只见她脸色发白,紧咬着菱唇,似是疼地说不出话来,泪珠子滚滚而落。

    赵婕妤也过来,王美人亦是由婢子扶着做回椅子上,忿忿地盯着还在原地的苏嫣。

    “有宜妃娘娘在前,便是苏婉仪有错,罚也罚了,她生本是如此,王美人也不必下如此重手。”

    苏嫣和林清清齐齐回头,说话之人竟是方才借故离开的楚才人。

    她素身立于那秋草之间,裙摆宛如盛开的碧荷,遗世独立,她不疾不徐,手中捧着一束采摘的荀草,缓缓而来。

    那王美人对着这张疏淡的面孔,一时无从辩解,自入以来,谁不知那楚才人是个冷情的,不参与名利角逐,就连圣上眷顾亦是从不期盼,她与苏嫣并没交情,现下这么一说,那王美人更是坐实了罪名。

    林清清将苏嫣揽住,面带怜惜,“嫣儿便是言语上不多忌讳,可心里却是没有半点恶意,王美人为何要如此下手?”

    一时之间,矛头皆是指向王美人,倒是苏嫣来迟之事竟被淡忘了去。

    楚才人冲着上座的宜妃行了礼,“依臣妾来看,不如先替王美人和苏婉仪治伤才是要紧,不过中若是有人无故相欺,想来娘娘绝不会姑息。”

    此番一闹,苏嫣自是不可再跪着,那宜妃只得下了座,路过王美人时,眸色一凛,轻叱道,“没用的东西!”

    苏嫣装得十分真切,王美人便是有苦也说不得,赵婕妤此刻已瞧得明白,见苏嫣暗自使了眼色,遂端端上前,“宜妃娘娘,想来王美人也不是有意为之,苏婉仪虽是臣妾的表妹,可却是犯错在先,娘娘要责罚她,理所应当。”

    宜妃微微舒展了面色,“难得有你这样明白的人。”

    赵婕妤顺水推舟,“苏婉仪生顽淘,却并无坏心,明日便是太后理佛之机,不如就让她伴驾,一来教她静静心思,二来也能替娘娘您分忧。”

    宜妃眉心忽动,这一句倒是点醒了她,今年太后理佛原该轮到自家伴驾,可数十日不在六,有损圣恩。如今正好借此名头,将苏嫣派过去,只怕再冷上她数十天,圣上对她的新鲜劲头便是要到头了。

    可谓一箭双雕,她又看了看赵婕妤,仍是恭敬的姿态,心中遂畅快,“以两架步辇将苏婉仪和王美人分别送回中,本自会派太医前去。”

    待苏嫣娇弱地坐了步辇而去,宜妃才徐徐转身,“就依你的意思。”旋即吩咐,“来人,将这三盆墨菊抬到赵婕妤寝。”

    “这墨菊是波斯贡品,臣妾愧受。”赵婕妤辞让。

    宜妃执起她的手,面上挂着别有深意的笑容,“本的心意,你好生收着。”

    慈宁中,檀香冉冉,一室祥宁。

    姜太后闲坐于高榻之上,一脉雍容,下座儿两名婢子跪在地上,仔细地替她捶着腿,节律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

    狐裘软绫罗秋衫下,露出一张样貌姣好的脸容,姜太后保养得极好,年近五十的妇人,瞧着不过四十岁儿,体态微丰,韵致犹存,能瞧出年轻时定是个美人。

    段昭凌与她对坐饮茶,小案上暖碳袅袅,明黄色织锦铺于身下,两人皆有过人之姿,可五官并无肖像。

    姜太后圆润古雅,轮廊柔和,而段昭凌却是眉目如裁,清美中夹着冷冽,尤其是那挺拔鼻峰下的一双薄唇,魅人而薄情。

    “哀家明日便往养心殿去,昭儿你好生保重龙体,政事固然要紧,可龙体亦是家国基,哀家自会在佛龛前为咱们段氏江山祈福。”

    段昭凌恭和地笑答,“母后放心,昭儿自有分寸。”

    姜太后接过宜妃递来的参茶,啜了几口,又问,“今年新妃入,哀家还未见过的。”

    宜妃面容明艳,恭敬道,“依臣妾来看,众位妹妹各个好品貌,陛下也十分满意。”

    段昭凌垂眸握着案头的玉如意,沉言不语,姜太后微眯着眸子,“不知今年又是哪个妃子侍候哀家理佛?莫要在招来一个笨手脚的,哀家瞧着碍眼。”

    静妃微微一笑,将剥好的大仁核桃果剃掉渣子,递过去,“那王美人也是个热心肠,只可惜了太后娘娘那件丝质小褂了。”

    姜太后亦是忍不住笑了,摆摆手只说罢了,婢子荷露遂将核桃果仔细盛在两枚白玉碟中,分别呈于皇上和太后。

    “儿臣自是不能委屈了母后,今年是该吴修媛,还是冯昭仪?”段昭凌熟络地问向宜妃,凝眸瞬间,才忆起如今打理六之人,早已不是唐婉若。曾几何时,她温雅恭贺,替他分忧解难,从不于后诸事上惹他烦心。而如今人去矣,唐家势力虽已铲除,可心头那份落寞却徒然增添了。

    定睛再瞧,眼前只有宜妃那张艳丽的脸容,一时恍惚。

    “回皇上,臣妾已替太后娘娘寻了个好人选。”宜妃笑得谦和,静妃言,“可是那出身将门的姚氏?”

    宜妃摇头,眼波抛向皇上,“是凌烟阁的苏氏,臣妾见她子浮躁,便想着不如教她也学学佛理,应是大有进益。”

    段昭凌闻言,递于唇边的瓷杯一顿,旋即饮茶入口,宜妃又道,“太后娘娘见了,定是中意,那苏氏端的是好模样,六里再找不出更标致的人儿了。”

    这话句句夸赞那苏氏,可却没听出半点好意,反倒是教那姜太后眉心一皱,“生的好看有甚么用处,品行仪得才是皇家本。”

    静妃缓缓道,“苏氏秉天真…”,宜妃遂接话,“正是因着秉纯真,才不会暗藏心机,最适合侍奉太后娘娘的。”

    段昭凌动作优雅,眸中却极冷,“今年并不该她。”

    宜妃一副委屈的模样,“臣妾是想好生加以□,想来陛下是曲解了臣妾的一番苦心了。”

    姜太后听了片刻已知深浅,这苏氏定是颇得圣眷,她遂定定开口,“哀家就喜欢无城府之人,就是这苏氏了,昭儿可是舍不得?”

    “母后言重了,她又怎能和您相较,只要母后喜欢,便是多要几个,儿臣也舍得。”段昭凌笑着自顾地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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