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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文远奉旨巡查养心殿,自苏嫣罚跪后,遂在树后静立凝望,凝望着那玲珑的身影,是不甘,是心疼,是他自己也无法形容的酸楚。

    就这么在远处守护着她,她跪了多久,他便站了多久。

    只见他单膝跪下,恭敬地行了礼,遂递上一口牛皮水袋,“微臣奉圣上之命,职责守卫养心阁,确保太后和小主无虞。”

    苏嫣抬头与他平视,面容俊秀,声音朗落,只是那眸色中,似薄了一层雾气,再也不是从前苏府中哄她开心的文远哥哥。

    她迫使自家回转心念,便换了口吻道,“我这里很好,有劳费心。”

    宁文远又将水袋递了递,“饮水并不妨碍小主跪拜的虔诚之心,可若是渴坏了身子,恕微臣无法向陛下复命。”

    桑榆接过水袋,苏嫣抵住袋口,仰头灌了几口,秀致的脖颈微微上下滑动,宁文远只觉得中似要燃烧了一般,可那半句关怀的话语终究是未能说出。

    “谢谢,我感觉好些了。”苏嫣进退有度地交还水袋,轻轻拭干嘴角,宁文远将水袋挂于腰间,利落地起身,掩盖住内心的留恋。

    “宁右使,我还有一事相求。”苏嫣背对着他,跪着开口,宁文远旋身便以至近前,“但听小主吩咐。”

    苏嫣瞧着四下无人,便凑近了,“文远哥哥,我要你帮我盘查一个人的底细和动向。”

    风使司素擅探听查访,宁文远心头一软,凝眉问,“是谁?”

    苏嫣伸指在面前的尘土中轻轻书写,宁文远眼疾心快,一眼就瞄见了“素锦”二字,遂迅捷出手,将字迹挥去,拱手道,“微臣定不负小主重托。”

    苏嫣不在答话,宁文远一路往山上掠去,山风凛冽,他猛地一仰头,将那水袋贴在唇边饮尽,这里还留着她的香甜气息。

    苏嫣颤微微由兰若扶着进殿时,双腿委实有些撑不住了,姜太后是个有手段的,这一跪就跪了两个时辰。

    姜太后时下已换上素衣袍,案台上是一方檀木砚、一串佛珠并《金刚经》与《菩提明净》两册。

    苏嫣呈上《妙法莲华经》,“臣妾禁足时无事,便抄了这一套经文,献于太后娘娘最是合用。”

    她脚跟不稳,那双水汪的剪眸溜溜一转,好似做错事的孩子,丝毫不矫揉造作,姜太后见她真情,遂将佛经接过,心想这苏氏模样娇气,到还有几分韧劲,垂眸看去,暗纹宣花纸上,清一色小篆字迹俊秀,整齐隽永,开篇柔骨,末处洋洒,端的是造诣不浅。

    她不禁点头称赞,“你这一手书法写得极好。”

    苏嫣眉眼一弯,就接话儿,“不瞒太后娘娘,先前在家时,先生就常赞臣妾手书为女子中上佳。”

    姜太后忍俊不禁,自打进养心阁以来,心情竟是开朗了许多,她便硬拉下脸容,“哪里有这样自夸的?”

    苏嫣忙地抿住嘴唇,一副听训的乖巧之态,过了一会子就答,“臣妾谨记。”

    “谈不上甚么记不记的,哀家也不是有心非要为难于你,今日见你跪佛有功,特许你回房歇息,明晨一早,定要准时过来。”

    苏嫣鞠了礼数,却站在原地不动,试探地说,“晌午听见大皇子哭闹不止,臣妾便想,太后您理佛辛苦,且臣妾素来喜欢孩童,这几日可替您分忧呢。”

    山岗外的夜格外静谧,不同于皇城的流光溢彩,这里只有皎洁的月色,和月色下凄然渺渺的碧沙浪。

    苏嫣徐徐走入白屏殿内,每一步都忐忑而渴望,已有半年多不曾见过靖儿,仿佛空气里也是他柔软的气息。

    几名婢子正拿着玩意儿哄着,金丝楠木制成的摇床中,不时传来啼哭声。

    苏嫣站在人群外,静静瞧了片刻,终始迈出了脚步。

    “见过苏婉仪,这会子殿下哭闹的紧,如何也哄不下。”青衣小婢急得满头大汗,照看婴孩确实是繁琐而劳神的差事。

    靖儿柔白得身子裹在锦被中,圆润的小口一张一合,小手握成拳头在空中挥舞,任是谁也哄不下。

    “我来试试。”苏嫣伸出手,熟稔地将他裹着被褥抱起,已一种十分舒适的姿势将儿子圈在怀中。

    她情不自禁地低头,鼻尖在那圆嘟嘟的脸蛋儿上轻轻蹭着,岁月如此安宁,在见到儿子的一刹那,她便觉得受再多的苦楚,也是值得。

    “苏婉仪真真是厉害,大皇子竟是不闹了。”在旁侍候的婢子们齐齐松了口气儿,苏嫣笑意浓浓,满心皆是爱怜,那神情若三月柳风拂面,婢子们瞧着,渐渐噤声儿,谁也不想打破如此祥宁静美的情景。

    她伸出葱指细细地在他额头上画圈儿,靖儿登时乖顺地闭上眼睛,很是受用,乖巧地偎在苏嫣怀中,那小手还紧紧攥住她的衣襟,往脸上蹭去,口里含糊地唤着,“娘…”

    苏嫣猛地一窒,连忙将脸颊扬起,酸楚的眼泪倒流回去,不能教人瞧见。

    可那些婢子一听,却皆是脸色惨白,忙地上前捂住,连连告罪,“小祖宗,您可再不敢乱叫,陛下若是知晓了,奴婢们便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靖儿乖,快些睡罢…”苏嫣俯下脸容,本就稚气的面孔却透出祥和的韵致,轻声念着、哄着。

    此时,素锦却端了汤进来,客气道,“可见殿下喜欢小主,该是喂饭的时辰了。”

    苏嫣瞧了眼实盘中的汤,随口问,“殿下还未断么,若是在普通人家,快两岁的孩子都能吃糯米饭了。”

    “不曾,太后娘娘嘱咐仍要以品入膳。”素锦答。

    苏嫣不再多言,径直接过汤碗,珍柔地喂入靖儿口中,念子心切,起初并未察觉不妥,靖儿几口下肚,竟是沉沉睡了过去,一声不响。

    素锦愈发奉承,“苏婉仪好本事,殿下除了陛下,可是谁的话也不听的。”

    苏嫣见她凭白转变态度,遂暗自生疑,多存了份心思,直到喂了半碗汤,她忽而地止住,脸色渐渐寒。

    放于唇边浅尝,她缓缓将目光投向素锦,那素锦低着头十分恭顺。

    这汤中,竟是加了酒酿!

    怪不得靖儿睡地如此沉沉,怪不得那素锦突然就转了态度,她忍住怒意,停顿片刻,终是又喂下一口。

    苏嫣明白得紧,这后修罗场从来便是残酷,子嗣、家世、宠爱不过都是博得权位的垫脚石罢了。

    究竟是谁要害她,竟是到了这偏僻的养心阁也如此急切…

    千思婉转间,已过了掌灯时分,苏嫣遂逗了一会子靖儿,便起身要走。

    行至殿门处,苏嫣忽而回眸,轻快道,“兰若,快些,咱们明日还要早起的。”

    桑榆左右一顾,兰若并未跟来,只见苏嫣刻意提醒了,又唤,“兰若,你愣着做甚么!”

    那素锦在旁悄然不做声,桑榆回转过来,忙地跟了出去。

    素衣清白,隐入浓浓夜色中去。

    坤元殿内,眀烛通透,四壁龙台之上,各自摆放了一颗杯口大的东海夜明珠,衬得殿中愈发莹莹皎洁,如白昼一般。

    御书房中,段昭凌披了锦毛大麾正奋笔疾书,俊美微蹙,醉心于政事,旁物对他无丝毫扰动。

    书案旁一方淡朱色身影在侧,正是侍驾的林清清。攒花刺绣雪锦装,修长的脖颈线条柔婉,垂云髻端端正正地绾起,发髻上只独一支落梅簪,淡雅温婉,恭顺地恰到好处。

    她皓腕转动,在旁细细磨墨,连笑意亦是遮不住的甜蜜。

    “陛下忙了一个时辰,委实辛苦,臣妾替您揉揉肩,也好解解乏。”她接过批好的奏章,端正地放于一旁,不敢妄自窥探,政事为后大忌,她懂得分寸尺度。

    段昭凌并未抬头,只“嗯”了一声,林清清半跪在身后,仔细揉捻捶打,段昭凌眉目舒展,显然很是受用,遂将她细手握住,“清儿最是体贴懂事,过来坐,朕有话同你说。”

    林清清笑的愈发柔美,任由他牵着,一同坐于案旁,朱色装暖人,段昭凌爱怜地抚弄着她鬓角的发丝,“你兄长呈上的折子朕仔细阅过了,却有独到的见解,朕已将他从邺郡召回,补上内给事参军一职,这样一来,你也可早日与兄长团聚。”

    林清清受宠若惊,柔柔地躬身行礼,段昭凌将她双手一握,托起来道,“朕唯才是用,公私分明,且清儿贤德舒慧,很得朕心了。”

    林清清面若桃花,一双清眸欲说还休,听着那动人的情话,早已痴醉,段昭凌凝着那玉容丽色,不禁将她拥入怀抱,在额心落下一吻,带着珍重怜惜,轻柔似水。

    薄唇渐渐下移,林清清伏在他怀中承受着,她本端庄,于男女□上素来保守,从不会主动迎合,怕失了仪态。

    内心虽是炙热,可却不敢表现,段昭凌凤目半阖,享受着怀中人儿的娇柔,不知怎地,忽然想起那个在他身下婉转娇吟的女子来,此刻她应是远在长春内,可那样冷清的地方,怎能遮得住她这般妩媚的□?

    苏嫣身子玲珑香软,偏生还带了殿缠人的媚态,那滋味太过美妙,顿时勾起了他得□来。

    他旋即一个翻身,将林清清压在案旁的软榻中,逐渐加深了力道,伸手挑开罗带,就要探入。

    林清清不知所措,又羞于启齿,本就是在书房中,内外皆有女内侍,端的是十分难为情,慌乱间她轻轻一推,嗔道,“陛下…现下还未入夜,只怕不妥…”

    这话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浇熄了火热,毫无情致可言,段昭凌停住动作,渐渐抽离,见林清清仰躺在地,花容散乱,却并不是苏嫣那张俏丽的脸,风情韵致欠了许多。

    林清清垂首羞涩地理衣,段昭凌又坐回软椅,“起来罢,给朕泡杯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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