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军队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和我们团聚”凉夜妈妈一边收拾一边念叨,“船上人多手杂,你可看好别跟丢了知道吗?”嘱咐完凉夜就去夫人的舱房帮忙了。

    凉夜走出舱房透气,客轮高大,抬眼能望到很远的地方。凉夜踮脚仔细寻找,看能不能看到望家嵌着鹅卵石的漂亮小楼。他还是第一次离开霜降,少爷在军校留学,学校规定不得带家眷仆侍,而且考虑到那时凉夜还小,最后还是没跟着他一起去。不知道少爷在军队里还习不习惯,凉夜一边远望一边想,那么挑剔的人,不会在军队里饿死吧?

    凉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时终于在远处的半山上看到了那幢被树木掩映的红色屋顶,想到一半的念头马上丢在脑后,凉夜兴奋地小声说“找到了”,正高兴着,恍然想起来自己有东西忘记带了。临行前收拾得匆忙,少爷给他的睡袍一直放在少爷的房间,他离开后凉夜没有穿过,还在原处放着,收拾时就忘了。

    想起来凉夜急忙跑下甲板,顺着窄窄的舷梯飞奔向码头。

    船头拉向了起航的汽笛,客轮马上就要出发了。正在望夫人舱内的凉夜妈妈听到同伴的惊呼看向舷窗外,正想着哪家小孩这么想不开,别人挤破头抢不到的船票就这么被浪费时,赫然发现那小孩就是她家凉夜,眼睛都要瞪出来,望着凉夜的背影拼命敲打舷窗。

    微弱的敲击声倏忽融进码头上嘈杂的人声里,凉夜踩着嗡嗡的笛声,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止一步跳下船,朝着刚刚辨认出的方向头也不回跑了过去。

    ☆、玻璃纸之夜(上)

    9.玻璃纸之夜

    霜降所在的盟国位于整片全境大陆的最东北端,海岸线蜿蜒曲折,三面环海一面与陆地连接,霜降就在最深入海洋的半岛上。陆地端与一盟一帝两个国家接壤,物产丰富,但因位置偏远,算不上军事要塞,在上次战乱中没有受到炮火的直接洗礼。

    这一次却没这么幸运了。

    在他们习惯和平安定后,企图统一全境的帝国们再次突然发动攻击,霜降也没能幸免于难,脆弱的海上防线被直接撕破,炮火烧到了家门口。

    长夏一个人,没有外地的亲戚可以投奔,和镇上留下来的人一样,尽可能储备粮食和生活用品。生意已然做不成了,每日紧闭门窗足不出户,在家收听广播密切关注战局,听到的消息却一个比一个揪心。本国和相邻的另一盟国在边境一带和夹击而来的帝国打得不可开交,前方防线随时可能会被突破。长夏依然不知道长冬被派往哪个驻地,每日在长冬的背叛和对长冬目前处境的担忧里,心力交瘁。

    街上异常冷清,家家门户紧闭,夏天时任谁也想不到几个月后他们会沦落到这番光景,几乎没有生活可言。

    霜降的冬天来得比别处早些,11月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雪,天色一连阴沉数日,某天早上长夏忽然听到隆隆的雷鸣声,很少见到下雪时打雷,长夏疑惑地走到窗边,窗帘掀开一条细缝。远远的,依稀看到天边几个缓慢移动的黑点,随着飞近,越来越多的黑点出现,轰鸣声愈发强烈,几乎震耳欲聋。看清楚那些黑点是什么后,空袭这个词终于浮上长夏脑海。

    踩着警报的声音急忙跑下楼,长夏家有个存酒和过冬粮食的小地窖,刚盖上头顶的隔板,爆炸声轰然炸开,在地窖里都能感受到大地和上面房屋的震颤,重物倒塌砸地的巨响,一声接一声。

    长夏的准备算得上充分,提前在地窖里备好了清水,干粮,毛毯还有应急灯,长冬给他的闹钟也被拿下来,然而没有日期,时钟一圈圈走过去,慢慢也模糊了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过了几天,轰炸过后一直静悄悄的,还有些余粮,长夏迟疑着要不要上去查看下情况。

    犹豫不决时,远处隐约似又响起小规模爆炸,隔了一会儿又是一声。查看的念头马上被打消,然而没多久,长夏感觉到爆炸就发生在他头顶上,没等他再往下想,地窖的隔板突然被砸开,两杆枪口指住他的头,长夏瞪大双眼,看到了枪口后穿着灰紫色军装的帝国士兵。

    双手被绑到身后,枪口指住后背推着长夏往前走。

    长夏木然地向前迈步,周围的残垣断壁还是他的家么?长冬住的阁楼砸到二层再砸到餐厅案台,炸毁的桌椅,碗碟碎片,还有他和长冬的衣物,床单,散落在碎木板碎石块下,爆炸后的烟尘不断飘落,落在那些再也不能用的器物和长夏茫然的脸上。

    成队的帝国士兵有条不紊走过轰炸后满目疮痍的街道,每到一处房屋前先向里面扔枚□□,火光炸开后迅速踢开门进入搜索,把里面藏着的人挖出来。被找到的人有的大声哭喊,有的抽泣求饶,有的和长夏一样茫然不敢置信,所有人都被推到街上,双手捆住,排队像蚂蚱一样被绳索串起来,推着他们走向后山的石阶,向山下的广场集结。

    石阶被炸成一段一段,斜倒的栏杆上还贴着褪色的夏祭会宣传海报。几个月前亮着灯笼的寂静小路上,挤满串在麻绳上的俘虏,俘虏队伍排成直线走下石阶,下面的广场位于平原地带,炸毁尤其严重。

    队伍里的人长夏差不多都认识,当中有许多教会信徒,看到广场上每周都去的教堂几乎被夷为平地,捂住嘴不可置信地低声抽泣。押送他们的帝国士兵立刻抬起枪口对准忿忿意图反抗的教徒,人人都知道交战的两个阵营间信仰相悖,毫不怀疑稍有举动子弹就会射穿他们,愤恨的教徒们只得暂时低头忍气吞声。

    一波波人群在广场上排队站好,清点人数后,霜降被俘的几百名居民被迫离开千疮百孔的家乡,沿着河谷中间的河流走向上游的另一个小镇。

    走过平坦的河谷后又翻了一座和缓的小山,一直走到日落时分,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走到临镇平原地界。虽然叫做“平原”,却依然处于山区,不过地势和视野较霜降开阔许多,人口也更为稠密,道府内的主要工厂都集中在这里。

    同样被轰炸过的镇中心站满了各地被俘的居民,甚至还有驻守后方的盟军战俘,显然突袭行动是在道府内整体展开,不是只针对霜降。

    日头偏西,落日余晖照住炸毁的房屋和满地瓦砾,几处民居还燃着火光噗噗冒烟,数千平民挤挤挨挨站在废墟里,除去低泣声竟然十分安静。

    帝国军队一名军官打扮面色阴沉的青年向旁边的宪兵队长示意,宪兵队长沉声询问哪些人是教徒,军方可以为他们提供做祷告需要的场所和时间,让他们走出来。低着头的平民们惊讶地抬起头,互相看看,慢慢有人带头向前走出人群。

    稀稀拉拉走了好一会儿,所有俘虏分成教徒,普通平民和战俘三部分,再根据性别站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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