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几个叛军首领样的人从帝国士兵手里抢过枪械,指挥各方涌来的俘虏们把老弱妇女围在中间,青壮年打头,其余男性在两侧策应,所有人紧密团在一起整体移动。数千人的集中营里顷刻汇集了几百人,挤在主干路上浩浩荡荡朝向一个街口外唯一的出入口,四面八方的街区还有人源源不断朝他们赶来。

    长夏被汹涌的人潮挤到里面,矮身边跑边躲避从头顶呼啸而过的子弹,和在身侧爆炸的□□。路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同伴的尸体,长夏看到小猫的叔叔在运输车爆炸前从车上跳下来,向队伍中心的小猫跑过来,和大家汇合,于是长夏也加快了脚步。

    车上的森白少校停下枪扫视一圈全场,戴着白手套的手对宪兵队长比了个手势,指挥他带一队人加强门口的守卫,又命令其他宪兵集中火力,将冗长的叛军队伍分成几段,逐段击破。身上的披风猎猎作响,不慌不忙指挥车上的机枪手把子弹甩成一柄长鞭。

    尽管人数众多,临时拼凑出的队伍却远非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的对手,拐过街口离大门还有几百米远时已经有了溃散的趋势。长夏赶上了小猫和他叔叔,正待和他们汇合,远处射来的一排子弹整齐命中小猫叔叔心口,喷洒而出的鲜血当场溅到他脸上,温热,黏稠,像心脏一样噗噗跳动着滚落。

    小猫的尖叫声划破枪林弹雨。

    子弹和喊叫声震得耳根发麻,长夏却突然清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依然不断有人从他身边跑过去,更多的枪声自身后呼啸而至。

    没有发呆的时间,长夏紧跑两步抱起伏在叔叔身旁哭叫的小猫继续往前跑。脸上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擦掉,和不知道汗水还是泪水混合一起模糊了视线,前面的人忽然停住,长夏也不由停下来抹把脸。

    发红的视线被擦干净,前面还是挡着乌泱一大片人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夏离得有段距离,立在车上越驶越近的森白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板得森严的面孔上露出点浅笑,秀丽残忍。

    叛军队伍最前面的人已经冲到了大门口,面对眼前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和整齐列队的士兵不得不停下来。

    士兵们得令后将蓄满子弹带的重机枪火力全开,最前面的人当即被射得血肉横飞,后排的人惊叫着转身往回跑,却被后面的队伍拦住,高喊着“回去不是累死就是冻死饿死,不如现在死个痛快!”死命抵住往后涌的人,直到子弹打中他们,变成一坨死肉挡在前面,借着死人的掩护继续向前。

    只剩眼前最后一道火力网。

    后面的追兵已经到了,前后夹击下,上千人的队伍到这里急剧缩水,长夏不知不觉冲到了很前面,近得能看到九死一生穿过重机枪火力线,扑到门口的铁丝网上和敌兵缠斗的同伴们。

    怀里的小猫这时也止住了哭,知道到了生死关头,紧紧跟着长夏瞪大眼睛盯着门口。

    陆续又有几个同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率先冲过火力射程,肌肉雄浑的手臂直接勒死一个机枪手,转身扔出一把刀,扎进门口正欲开枪的守卫,然后杀气腾腾转向下一个人。男人全身几乎被血染透,破烂的上衣隐约露出强壮的肌肉,身手不凡,眨眼的功夫就将门前的铜墙铁壁撕出一个缺口。

    森白少校乘的装甲车被人群堵在后面,造反的人虽然正在溃散,他一时却也无法通过。白手套向旁边一伸,副手很有眼色的接过他打光子弹的巴雷特,换了一把给他。少校拿稳枪,准星后的白皙面容沉静端庄,有节奏的连发数枪后,冲在门口的几个叛党当场倒地。下一刻,枪口指向了正在砸门锁的勇武男人。正要扣动扳机,下腹忽然一阵异样,握枪的手不觉偏了半分,子弹轨迹一路偏转,从后脑滑向肩膀方向。

    一束血花在男人肩头绽开。子弹穿过肩头飞出,留下一个贯穿伤。男人的手顿了下,回头望过去,隔着密密麻麻逃窜的人头,立在车上的森白手里的枪口直指着他。两人之间距离不算近,远远的,枪口后森白的脸白到模糊,但他莫名感受到那束冷酷到灼热的视线正盯着他。

    男人扭过头,砸得更加卖力。

    后面的人群及时涌了上来,人身贴着人身,开不了枪,只能用身体拦着疯狂前冲的人海。急红眼想逃出去的人们拼命用手里的自制武器刺向山一样堵住出口的帝国士兵。

    出口离长夏只剩几步远了,他没有回头,但是清楚知道两边,身后,不停有人倒下去,满地都是同伴的尸体。断肢,炸碎的肉块像河一样淹没脚踝,内脏都从尸体里流出来,眼神不经意就对上某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有的甚至几小时前还和他打过招呼说过话。

    枪声那么近,也许下一个就轮到他。

    长夏突然感到晕眩,大病未愈的身体拖到这一刻仿佛到了极限,眼前听到的看到的,一切都在放大,剧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大的几乎听不到了。

    然后他看到了小猫,正睁大眼睛摇晃他,似乎说着什么。

    再抬起头,门锁已经被砸开,有个士兵的刺刀扎进开门男人的后背,男人回身,手里的匕首利落划破小兵的喉咙,血溅得到处都是。

    这么多人死在这道门前,不通过只能通通死在这里。

    长夏不知怎么有了力气,抱起小猫挤到门口,握紧手里的铁片想也没想送进面前的士兵心口。

    血雾喷到他脸上,长夏双眼从没瞪得这么大。这时,众人终于合力把门挤开道缝。铁门吱呀一声滑开,人群迅速像退潮般一涌而出。

    位于后面的少校绷紧了面孔,青筋都要爆出来似的,咬牙对司机说道:“给我开过去。”司机愣了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油门一踩到底,高大防弹的装甲车直接从挡路的人身上碾压过去。齐刷刷的骨骼碎裂声,被压扁爆裂的肉泥飞出车轮,车身不住晃荡,森白握紧扶手,面无表情擦掉脸上溅到的肉屑,粗暴辟出一条血肉通路。

    路中间镇压反抗群众的士兵得到命令立刻从两侧向门口包抄,迅速切断门口和后面的联系,建立起第二道防线。

    长夏不可置信地随着头一拨人冲出了集中营。没跑多久,铁门咣当在身后重又合上。长夏回头,无数人挥手拍打铁丝网,力气大得要把围栏拍倒,却只差一步没能逃出来。

    只看了一眼,长夏马上拉着小猫和逃出来几十个人足不沾地向前飞奔。有几个帝国士兵和他们一同冲出来,在身后狂追不舍。

    开门的男人打头阵,肩上的伤口不停渗出血,有人问他往哪里跑,他毫不犹豫道,往山里。

    山里崎岖隐蔽,天色渐晚,能摆脱追兵他们就暂时安全了。

    追兵不时朝他们放冷枪,好容易逃到这里还是有倒霉鬼被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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