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之后的女子都戴着面纱,身后跟着侍女,彰显了高贵出身。一眼望过去,长安城的街道上——春风拂过,飞花落红、面纱披帛齐飞,整个长安城都仿佛瑶台仙都。

    睿王爷回头看身后的车驾,以垂幔遮挡的华车里,寂寂无声,国师似乎对长安街道并不感兴趣,甚至都没有掀开帘幕看一眼。

    要是他肯露一面,也不知会有多少女子,为他倾倒。

    睿王爷正这样想着,又是一阵春风拂来,吹开了帘幕无重数,那纱幔飞起,逐渐露出银发下的雪肤、红唇、高的鼻、如平湖净月的眼。

    国师,傅临仙。

    纱幔露出一角,车里的他淡漠平视前方,四下民众忽然为之一静。

    睿王爷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下一瞬,鲜花、瓜果、香囊、手帕……有什么扔什么,国师的车驾,变成了满载瓜果蔬菜的花车,要不是有帘幕遮挡,那画面一定很美,睿王爷简直不敢想象。

    而国师无动于衷,目不斜视,华车在人群的仰视中淡然驶过——

    近百年了。他终于再一次,踏上了长安故土。

    长安风情,真是令人怀念啊。

    进入长安内城,礼部尚书蔡瞻和鸿胪寺官员相迎,由于天子王师尚未归,洗尘宴是由晋国议和主事德妃来主持,设于垂拱殿。

    北燕使节团不住感慨,晋国如今算是进入了女主时期,可中原人向来视女主为颠倒阴阳,也不知这样的主政局面会持续多久。

    席间觥筹交错,两国官员推杯换盏。这次再不同于两年前的忍辱负重,晋国官员畅快谈笑风生,北燕官员心中不忿,却也无话可说。

    谢令鸢坐在上席,目光从睿王爷身边扫了一圈,微笑道:“贵国国师怎的没有入席,莫不是嫌我国招待不周?”

    “岂敢。”睿王爷举杯笑道:“本王替国师,谢过德妃娘娘关心。国师乃身体抱恙,他已托本王,敬祝娘娘……福寿安康。”

    “客气了。”谢令鸢一饮而尽,指间酒杯杯口朝下,向他示意,笑道:“是本宫要感谢……国师一直以来的关心,才惦记着想见一面。”

    “该见的时候,总会见的。”睿王爷亦含笑,目光里明明灭灭。

    他们话语里打了几道机锋,却还是相视而笑,尽在不言。

    酒过三巡,谢令鸢说完祝辞,让众人放开喝,便起身去了殿外醒酒。

    垂拱殿后面是御花园,前面是太液池引流过来的环湖,水上有湖心亭。

    郦清悟正靠在湖边假山上等她,月华朦胧,淡彩穿花,为他蒙上一层清辉。

    有他在这里,四周倒是没有能跟来的人。谢令鸢走近,关切问道:“你怎么样?”

    “尚能支撑两日。”郦清悟看起来镇静如常,他道:“不过北燕国师不是好骗的,他应该已经起疑了。”

    谢令鸢怔了怔:“怎么讲,他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郦清悟摇了摇头:“他方才察看后宫,不知为何,忽然用了窥探术,被我挡了回去。”

    谢令鸢沉默,北燕国师此举,应该是想趁两国和谈的时候,暗地对九星下手。但窥探是用在察识人心上的,他这样做是察觉了什么?

    不过至少已经得知了北燕图谋,她道:“不管他有什么猜忌,明天见机行事。”

    银色月华洒落人间,宛如清霜。

    乌鸦绕树,树影横斜,国师站在仙居殿殿顶的雕甍上,偌大的皇宫在月色下静立,三宫六院被他尽收眼底。

    虽然从进入长安起,一切都很正常,然而正是这种波澜不兴的平静,才让国师生出了疑心。

    他的腰上,系着两个有些陈旧的铃铛,在月下风中轻轻摇曳,传出常人无法捕捉的声音。这铃铛从他今日入城后,已经响了一整天,然而少司命依然没有来。

    以少司命雷厉风行的身手,不该如此慢。

    远处,垂拱殿的酒宴似是散了。国师从仙居殿上飘然而下,轻易避过了内卫和宫人,回首望去,月下的宫殿一派幽静。

    仙居殿。

    开国时,萧昶为宠姬游仙儿所建,因此才赐名“仙居”,可讽刺的是,游仙儿的名字,还是他取的。

    他心头又萌起了那刻骨的恨意,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根根爆起。却还是阴沉地离去。

    这一夜似乎格外短暂,酒香还未散去,晨星已经冉冉升起。

    辰时,天色大亮,晋国和北燕使臣团,已经在宣政殿外南衙门里,唇枪舌战开始激辩。

    两国谈判这码事,都是主官定基调,下面的官员具体谈好了,分别给主官过目,行就签,不行就再谈。主官也就挂个名头,基本上不必亲自出面。

    所以两国共一百多个大臣,分成十几个部门,在南衙门吵得面红耳赤寸步不让。

    垂拱殿旁的偏殿里,谢令鸢和睿王爷分别坐等,一旦有决意不下的条款,双方臣子各自送来,请他们定夺。

    “看来是鸿胪寺礼宾院安排不周,睿王殿下对下榻之处不适,特意要来宫里候着?”谢令鸢命宫人给他上了茶,加了盐巴豆蔻的茶香回荡室内。

    睿王爷端起,品茗一口,笑道:“本王在信里就说过,久不见娘娘,也想叙旧。今日惠风和畅,晴光正好,是畅叙胸臆的时候。”

    其实他本来在下榻的行馆等候就可以了,但国师要进宫,他才借故前来。反正北燕行事向来肆意,以前和谈,也常常是主官相对而坐,这没什么。

    换了其他女子,听了这番话,少不得要脸红羞怯。可谢令鸢对他的调情反应很平淡,简直是不解风情:“看来殿下对落马和掉坑之旅,一直念念不忘呀。是还想本宫再帮你回味一下?”

    她目若点星,笑意盈盈,配上额间兰花,看起来真是十足明媚,说的话却暗含了十足的警告意味,让睿王爷既心有余悸,又忍不住心旌神荡。

    垂拱殿是前宫,乃御前侍卫可以行走的地方,郦清悟在此出入行走,比后宫更方便,此时坐在不远处,向睿王爷冷冷瞥过去一眼。

    睿王爷亦感受到了他的冷淡目光,回视过去。

    隔着大厅,二人目光交锋。

    那一瞬间,睿王爷忽然觉得他的目光变得深邃——

    好似沉静的黑,深深的漩涡,具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睿王爷感到自己心神好像被迫打开,流水一样外泄。

    他暗道一声,不好!

    可是,他目光却仿佛被吸住了,怎么也无法收回!

    他额角滑下冷汗,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后的国师有了动作,上前一步。

    空气中,忽然发生了碰撞。

    谢令鸢感到一阵微风刮过,她的披帛铺在地上,被微风掀起一角——

    垂拱殿内,哪儿来的风?

    她看向郦清悟,他已经收回视线,但目光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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