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那……”

    谢放微微拧眉:“细想之下,或许唯有一人,如此痛恨他。”

    阿卯轻叹,这阴暗如墨的韩家,哪怕不出现一个谢放,终有一日也要貌合神离迅速破败吧。

    让他们败的不是谢放,而是他们内里已经腐朽,蛀虫啃食,由里到外的烂透。

    “我去找她,有些事,需要她来做,方能对韩有功报以致命一击。”

    阿卯低声叮嘱道:“小心。”

    谢放正要走,又想起件事来,问道:“宋大夫身边那药童你可记得?早上她见了我,突然就不理不睬,一脸不高兴,也不知道我得罪了她什么。”

    阿卯想了想,一会笑道:“你呀……”

    谢放也笑笑:“我怎么了?”

    “她不过十岁左右,还是个孩童,今日是大年初一,你是不是没给她压岁钱?”

    谢放恍然,可又道:“我和她非亲非故,按理说不必给。”

    “可她觉得不是呀,我记得她是宋大夫捡回来的弃婴,也就是说,她除了宋大夫就没亲人了。而我们这半年总往宋大夫那跑,她与我们熟络,心底里或许已经将我们当做半个亲人,至少是熟人。别的孩童有亲朋,压岁钱能装一个箱子,可她只有宋大夫给,唯有一个,自然不欢喜。”

    谢放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大的学问,论心思细腻,他果真比不上阿卯。他笑道:“那回头我给她补上。”

    “宋大夫或许会暗中替你给了。”阿卯想了片刻,说道,“你先将钱准备好,若她见你就拜年,那定是宋大夫疼她,代你给了她压岁钱。若她还是不高兴,那你就将钱给她吧。”

    谢放轻轻感慨道:“姑娘的心思真是难猜。”他这一想又看着阿卯笑问,“你要不要压岁钱?要多少?”

    阿卯顿觉好笑,笑得两眼弯弯:“你给就给,还问要多少,管家你怎么这样气人。”

    谢放笑笑,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口,流连许久,才温声:“压岁钱。”

    阿卯的脸一热,抬头看他,垫起脚尖拔高了身子,也在他唇上印了一记,学着他的语调说道:“压岁钱。”

    不见一枚铜钱的压岁钱,却是无价之宝,千金不换。

    ☆、第七十四章

    大年初一的韩府, 除了点缀在门前廊外的红色之外,就没有过年的气氛了。

    平日还有韩岳和韩成在各个院子跑动,而今韩岳不出门, 韩成失踪,更无人气。

    最为冷清的, 就是韩夫人所住的院子了。

    谢放领人拿着早食进了院子,到了门前就被守门的丫鬟拦住,对他客气道:“管家得罪了,夫人今日还是不见人,东西交给奴婢吧。”

    “我有事要跟夫人说。”谢放亲手接过早点, 说道,“毕竟是当家主母,新年伊始,要请安,也要请示年内的大小事务。”

    丫鬟略有迟疑, 没有让开,忽然有人声入耳:“你们下去吧。”

    谢放微顿,稍稍偏身:“大少爷。”

    韩岳对下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毕竟是韩夫人的儿子,下人们没有再阻拦,直接离去。等他们走了, 韩岳才道:“你要做什么?”

    话里隐含担心,也暗含警惕,谢放说道:“想让夫人帮忙做一件事。”

    韩岳仍不放心:“做什么事?”

    “让她出面,放走柳莺琴姨娘还有韩光。”

    韩岳叹道:“我娘不会做这种事的, 她而今万念俱灰,什么事都不会做了。”

    谢放盯着他,目光冷冽:“哦?什么事都不会做?那我倒想问问,夫人她……为什么要给她的丈夫下毒。”

    韩岳一怔:“我爹的毒是我娘下的?”

    “是。”

    韩岳不可置信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岳儿。”门后一声轻喝,是韩夫人的声音。随后门开了一条缝,背后的声音低沉沙哑,“你们,进来。”

    谢放看了一眼韩岳,自己先推门进去。韩岳默然片刻,叹了口气,也跟在后面进去了。

    屋里的沉香气味浓郁,到了足以呛人鼻息的地步。

    韩夫人正在掐断沉香香火,随即打开窗户。北风入屋,很快就将香味冲散了大半。只是屋内家具浸染香气已久,所以仍留余香,但至少不呛鼻了。

    久未出门的韩夫人如今在光线充足的屋里站着,身形至少削瘦了一半,目无神采,形容枯槁。若是谢放不认得她,只怕要以为是别人混进韩府占了这大夫人的屋子。

    自从三姑娘死后,韩夫人就一直精神恍惚,也难怪她瘦弱成了这般模样。只是对这样的人,他心中并无怜悯,心底反倒有种丝丝残酷的安慰感。

    “谢放。”韩夫人看着这个年轻人,想从他脸上找到故人的影子,但是找不到,她深陷的双眼紧盯着他,说道,“你大概,不叫谢放。”

    “夫人说笑了,谢放只有这一个名字。”

    韩夫人苍白无力地笑了笑:“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人,怎么会甘愿来做下人呢……就跟当初的韩有功一样,以他的性子,哪怕是饿死,也不会去给别人做奴才的。”

    听见她将自己和韩有功相提并论,谢放的心中更是阴沉。

    “自从我信佛之后,我就想了很多,从我出生时开始想,一直想到刚才。”韩夫人摇摇头,“想来想去,我只明白了一件事,我今日所受的这些……都是报应……如果不是我作孽太多,我的女儿本不必死的。”

    报应……谢放对这个可以推卸一切罪孽的说辞,痛恨至极。他不信什么报应,只相信一个人的良心。

    恶便是恶,善便是善,都是当时自己亲自做出的决定,而不是事后推卸在“报应”二字上。

    韩岳不忍心见母亲如此,开口说道:“娘……妹妹的死,与您无关。”

    “有……一半因我,一半因你爹。如果当初我能好好护住嫣儿,她就不会让你爹逼死了。她腹中的孩子也不会死……”韩夫人紧握着手,指骨爆起,看着狰狞痛苦,“我要杀了自己,要杀了他……杀了他给嫣儿报仇。”

    韩岳怔了怔:“娘……”

    母亲的赎罪,是彻底的赎罪。

    可他知道,这种赎罪不会让谢放平息愤怒。他能理解,毕竟他生母的手上,沾着整个邵家人的血。只是这是他的母亲,他愿以自己的命来替母亲去死。但谢放不会接受,他的目的很明确——当年与邵家血案有关系的人,都要死,谁都逃不掉。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这条命,已经没有可用的地方了。”韩夫人看向儿子,低声恳求道,“是娘错了,如果不是当初娘做出那种事,令你难过,你怎么会摔得痴傻。”

    谢放微顿,这些话足以表明韩夫人也陷入了神志不清的地步了,因为谁都看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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