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俊森今年二十五,四年前,他二十一。林越和陆霄十九。人生中最好的年纪。

    卓俊森的父亲是副市长,外公是z市最大的重工企业董事长,权和钱,他都不缺。在遇到林越之前,他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他那帮哥们儿,对他都是言听计从极尽讨好,只有一个林越,对他不假辞色冷言冷语。

    最开始他对林越确实没那么喜欢,追求他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那个俊秀冷漠才华横溢的少年,真正放进了心底。

    或许是在自己一次又一次将那些昂贵的礼物送出,却被他一次又一次退回的时候,或许是在自己突然决定要换种方式追求的时候,或许是在自己写了一封封热情洋溢的情书,却因为字迹太丑担心会被他嘲笑,特地找班里字写得最好的男生重抄一遍的时候,也或许是看到他收到自己用心准备却并不值钱的小礼物而微微笑起来的时候……总之,当卓俊森反应过来,这个少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牵动自己心脏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喜欢他很久很久。

    林越是美院出了名的高冷才子,对谁都是一副客气到近乎冷淡的表情,但却会因为他随口说的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而哈哈大笑,也会因为他大半夜翻墙出去给他买一盒胃药而感动得直流眼泪,更会在床上两个人做着最亲密事情的时候毫不扭捏的迎合呻吟。

    卓俊森最喜欢他在床上的样子,跟平常完完全全不同的样子,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将害羞和妩媚结合得那么完美无缺。

    卓俊森用手机拍他,开玩笑说等回家之后想他了就看着视频撸。林越羞得满脸通红,要来抢他的手机,最后卓俊森下身一用力,他就被顶得浑身发软乖乖躺了回去。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幸福甜蜜,分开的时候就有多绝望痛苦。

    卓俊森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痛苦,却从未想过“背叛”他的林越有多么绝望。

    卓夫人说“那个视频,是你爸让人发到校园网上去的”,他甚至都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视频。

    当年他刚从西南回来就被陆霄打进医院,因为头部受伤而没日没夜的头痛,晕眩,呕吐,加上林越的死亡对他打击太大,整整住了两个月才勉强出院,后来一度出现幻觉幻听,每天晚上都会梦到林越,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过得浑浑噩噩。

    他没有再回学校,连毕业证都是让薛佟帮他领的,根本不知道国庆节美院校网闹得沸沸扬扬的视频事件。而在卓副市长的有意掩盖下,他身边知情的人更是没有一个告诉他。

    后来他去了实习的那家公司上班,经常跟着工程队往外省跑,回z市的时间并不多,久而久之,也没人再刻意提起那件事。

    林越两个字成了横亘在他心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谁提他都会翻脸。却没想到,自己这个无意识的自我保护行为竟然将真相阻碍了这么久。

    “所以,林越会死,是因为那个视频?你们用我和他上床的视频,把他彻底毁了?”

    卓俊森看着面前沉默的母亲,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透出病房,掠过走廊,响彻整层住院楼,连外面的护士都被这笑声吓得汗毛倒竖。他笑得那么肆无忌惮,那么凄怆悲凉,笑得让卓夫人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卓夫人如果能够预想到自己的儿子在得知真相后会发疯,她宁愿杀了自己也要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可世上往往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比如四年前她冲动地把儿子的手机给了丈夫,又在丈夫使用卑劣手段对付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时没有阻止,最后酿成大错,害了林越,害了陆霄,更成了欺骗儿子的帮凶。

    看着一群医生护士冲进病房将状若疯癫的卓俊森按在床上打镇定剂,看到儿子那双因为愤恨和痛苦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自己,怎么也不愿意屈服在镇定剂下,卓夫人崩溃地转过身捂住了嘴,却依然清晰地听到卓俊森那句透着强烈恨意的话。

    他说:“我不会原谅你们,永远不会!”

    卓俊森睡着了,卓夫人一步也不敢离开,也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丈夫,她已经一错再错,如果让卓副市长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四年后还对那个林越恋恋不忘,又不知道要搞出多少事来。但这件事要瞒肯定是瞒不住的,如果儿子醒过来之后继续发疯,她该怎么办?

    好在卓俊森睡了很久,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激动,他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

    卓夫人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他竟然点点头,说,饿了。卓夫人欣喜若狂,她就怕他心里有气,不愿意吃饭。

    中午带来的牛肉粥已经凉了,卓夫人将粥倒在饭盒里,拿去护士站的微波炉热。可她没想到,自己只离开了几分钟,再回来时,病房里已经没有了儿子的身影。

    卓俊森粗暴地扯掉了扎在自己手上的输液针,迅速换上衣服从病房里逃了出去,到门口打了辆车直奔常去的那家会所。他知道这个时候,薛佟和他那帮哥们儿,都会在那个地方消遣。

    大概由于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惨不忍睹,也可能是因为他此刻的表情太过吓人,总之当他出现在包房时,原本玩儿得正嗨的一帮狐朋狗友都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头看着他,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薛佟率先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朝他走过去:“你这是怎么回事?又跟人打架了?”

    卓俊森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人。他跟薛佟认识十多年,他以为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和兄弟,可他现在才发现,他从来没把这个人看清楚过。

    薛佟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舒服,他的眸光太冷太利,像是一簇箭,或者一把刀,只这么看着对方,就能让对方有被千刀万剐的错觉。

    薛佟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卓俊森打了个手势,冷飕飕地说了一句:“其他人都出去。”

    “你要干什么?”薛佟再怎么迟钝,也知道他今天是来找他麻烦的了,但他没觉得自己最近哪里惹到了这位大少爷。

    其他人知道他俩关系好,想要上前劝两句,卓俊森都只简单明了地给了一个字:“滚。”

    “卓俊森你什么意思?”薛佟的脸也拉了下来。

    等所有人都不甘不愿出了包房,卓俊森才重新把目光落到薛佟脸上:“四年前,我让你带给林越的那句话,你说你一字不漏地带到了。你现在重复一遍,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薛佟的脸色在听到林越两个字的时候,不由得变了变,却依然强装镇定地站在卓俊森面前:“这么久了,我不记得了。”

    “不,你记得。”卓俊森的声音低了几分,一张被陆霄打得五颜六色的脸,在包房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鬼气森森。“你不止记得,说不定你还日日夜夜都会梦到他,一遍遍的地在梦里把那句话说给他听,然后看着他痛苦,绝望,消沉,最后死亡。你不可能不记得。”

    薛佟面色如纸,紧握的拳头指关节都开始泛白,出口的声音有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薛佟。”卓俊森打断他的话,“四年前,我从西南回来那天,你来机场接我,告诉我林越死了,然后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跟我说了无数个对不起,是为什么?”

    薛佟咬着牙不说话。

    卓俊森逼近他:“你有没有看到林越是怎么从天台上跳下来的?我没有看到,他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告诉我。”

    “卓俊森……”薛佟惨白着脸退了两步。

    “这四年你有没有想起过他?有没有哪怕一天后悔过对他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

    “你以为我愿意吗!”薛佟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你想知道我给他带了什么话,好,我告诉你!我跟他说,卓俊森跟财政部部长的女儿去欧洲度假了,他大学毕业就会和她结婚,他就是玩玩你,玩腻就扔了,你要是还要点脸,就不要再来缠着他……”

    薛佟话没说完,就被盛怒的卓俊森一拳砸到了沙发上。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卓俊森上前拎起他的衣领,又是一拳挥上去。

    “去问你那个卑鄙无耻的爹!”薛佟被连打两拳,终是被激出了三分血性,一脚踹上卓俊森的肺腑,“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他就要把我爸当年受贿的事捅出去,我爸完了,薛家也就完了!”

    卓俊森被踹得踉跄后退了几步,撞到大理石桌上,正好撞到自己受伤的肋骨上,顿时痛得没能再爬起来。

    薛佟被他刚才那些话刺激得不轻,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有什么异样,抹了把唇角溢出的鲜血,满脸痛苦地看着他:“你问我当初在机场为什么会哭,因为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林越!我以为让林越跟你分开,这事就算完了,不过就是失恋而已,时间久了他总会好的。可我没想到,你爸会让我把那个视频发到校园网上去,我也知道那视频一旦公开,林越就完了,他的理想他的前程都要完了,可我没有办法!我能怎么办?你爸是副市长,我爸只是个副局长,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卓俊森跌坐在地上,靠着桌沿,闭着眼睛努力缓和着肋骨上传来的疼痛,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那时候我跟林越已经分开了,我爸为什么还要你把视频传上去?”

    “这就要问你了,卓大少爷。”薛佟冷笑一声,“你都跟他分手了,你也有新目标了,又何必要再扮演什么痴情种子!要扮也扮得认真一点,放不下他你就努力去把他追回来,哪怕你对他有一点信任,对你们的感情有一点信心,能稍微放下一点你那该死的骄傲和自尊,后面的事就都不会发生。就算发生了,有你跟他一起面对,他也不会死!”

    “可你做了什么?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用当初追他的方式去追求别的男人,因为几张照片就认定他背叛你,然后还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丢下他一个人逃了,不顾你爸的反对跑去什么西南山区,你爸知道你对他恋恋不忘情深似海,知道他的存在还能这么影响你,当然不会放过他!”

    “你以为是谁害死了他?你以前恨陆霄,现在恨我和你爸,但最该恨最可恨的是你自己!如果你足够爱他,就该知道怎么保护他;如果你足够爱他,就该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拉住他;如果你足够爱他,开学之后就该不顾一切地挽回他!你明明有机会,可你却一再地伤害他。害死林越的是你,我们充其量只是帮凶!”

    薛佟的话,每一个字都是闪着寒光的利刃,准确无误对着他心口的位置,一刀一刀刺下去。每一刀都那么用力,劈开皮肉,挑断筋骨,刺进胸腔底下那颗虚弱搏动的心脏。刺进去了还不算,还要绞着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反复碾压,来回切割。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他痛得说不出话,只蜷缩在地上,捂着胸口发出一阵极度痛苦的嘶鸣,像被关在笼子里活生生放在火上煎熬的兽类,那么悲怆痛苦又绝望无助。

    薛佟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跟他一起长大的兄弟,看着他难以名状的痛苦,眼底半点同情都没有。

    “陆霄和林越什么都没有,你看到的那几张照片,只是林越在被你‘抛弃’之后心情不好,陆霄作为朋友,去安慰他而已。哦对了,林越那时候来你家找过你,在小区门外足足等了半个月,风雨无阻。然后你爸让我给他看了你和那个女人相亲的照片,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真是让人羡慕得很。”

    “薛,佟……”

    “卓俊森,我知道你恨我,你尽管恨吧,因为我也同样恨你。这四年,我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你问我有没有后悔过对他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我告诉你,我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你,以及你那个不择手段的爹。”

    说完这些话,薛佟抬脚跨过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房。

    卓俊森抱着满是伤痕的身体闷吼出声,眼泪滚出血红的眼眶,砸到地面上,悄无声息。

    四年,他怨了林越四年,恨了陆霄四年,直至此时,所有既定事实翻天覆地。真相如此残忍不堪,血淋淋的被撕开摆到他面前,那么肮脏恶心,那么面目可憎。他却只能被动接受,睁大眼睛,看着在这恶心丑陋的真相里挣扎的自己,可笑又可悲。

    薛佟说得没错,他自己才是那个该恨可恨的人。他的林越,那么淡然清高的林越,那么风华盛茂的林越,他是美院的骄傲,是导师的宠儿,是无数黯淡星光之中那轮皎皎的明月,可他把他从高高在上的神坛拉进了腐臭险恶的淤泥里,却没能陪他走到底。

    在他以为自己玩弄了他抛弃了他的时候,在他以为自己和女人外出游玩的时候,在他苦苦等在小区门外只想见他一面的时候,在他以为自己不再爱他的时候,在他看着自己用对待他的方式追求别人的时候,在他以为是自己要毁了他的时候,在他被所有人戳着脊梁骨冷嘲热讽的时候,在他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压力的时候……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他身边?哪怕他再多坚持一次,拦住他问一句“为什么”,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可是林越不在了,已经不在了四年之久。真相来得这么迟,就算他现在立刻去死,都已经跟不上他往生的步伐。那个会待在他身边安静画画,会在任何时候都对着他深情微笑,把全部的爱和一颗晶莹剔透的真心都捧在手里献给他的少年,再也不会出现。这一次,他会走得比四年前更远更彻底。因为他知道,他曾经有多爱他,从天台上跳下来那一刻就有多恨他。

    可是,我爱你,从四年前,到现在,没有一天停止过爱你。

    “林越,林越,林越啊……”卓俊森的咽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即使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破碎悲绝的哭声。林越两个字从唇齿间艰难露出来,每叫一声,心里的疼痛就加剧一分。他一遍遍地叫,不停歇地叫,就像一个最冷酷无情的刽子手,拿的却是一把没有磨利的行刑刀,一寸一寸在自己的心上缓慢凌迟,密密麻麻刻满了他的名字。从此以后,再不分离。

    ***

    卓俊森做了一个梦,梦见回到了四年前的美院,第一次在明泽湖边见到林越的样子。干净清冷的少年,青葱一般白皙修长的手指,手执画笔,笔下风物万千,明明眼前平淡无奇,却在他指端变成瑰丽的风景。

    “林越……”

    他轻轻叫了声。那人回头,眉目如画,看着自己忽然微笑。一瞬间卓俊森只觉得眼眶发热,迫不及待伸手过去。

    林越牵他的手,身后背景轰然变成磅礴大海和椰林沙滩。

    两人的手腕上系着一模一样的椰壳手链,坠子是仿珊瑚,鲜艳如血。棕色的椰壳上五彩斑斓,是林越用丙烯颜料画的,绚丽的海岛日出和日落。

    “每一天从太阳升起,再落下。”他亲吻林越白皙的耳廓,温存说情话,“马不停蹄地爱你。”

    林越笑而不语,只是侧头过去回应他的嘴唇。

    “天黑以后呢——”

    天黑以后,炽热的篝火点亮天空,林越赤着脚,拉着他的手在沙滩上踢沙子,踩贝壳,玩得像个孩子。当地的少女来兜售椰子酒,两人喝到微醺,一齐大笑着举杯。

    “海上生明月!”

    林越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进一天的星辰,微笑着轻声念下半句。

    “不负此时心。”

    火焰哔啵作响,卓俊森捡起块木柴扔进去,靠得太近,火舌舔着了手环的系绳。他哎哟一声,忙不迭缩手,绘着明艳日出的情侣手环已经掉进了火里。

    林越慌忙上来捧着他的手看烫了没有,心疼的冲着燎红的皮肤吹了又吹。再回头看看,椰壳已经在烈烈的火里烧成了灰。

    火焰橘红,灰烬亮白。

    林越解下自己的,手一扬就也要扔进去,被卓俊森一把捞住。

    “干嘛呀,画这么好看。”

    “陪你一起呀。”

    卓俊森失笑,揉乱林越的头发。

    “小傻子。”他把林越那个手环顺手揣进了兜里,“将来你出名了,这可就是绝版。”

    林越若有所思,喃喃低语:“我有那一天吗。”

    卓俊森茫然回头。

    “林越?”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开始雾化,氤氲,海水哗啦啦铺天盖地涌来,要将他和他拖进灭顶的黑。身后火焰冲天。

    林越就在这光明与黑暗的边界里,冲他笑了笑,迟疑地摇着头,一步一步向后退。初时步履迟疑,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之后,最终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林越,林越!”

    卓俊森惊恐地叫着他的名字,不顾一切地追上去。

    别走,别走,让我多看看你,哪怕只是多看一眼也好。别走,求你!

    他醒过来,发现自己满脸泪痕。病房里雪白的墙壁刺得眼睛发疼,有阳光穿过淡蓝色的窗帘,落在屋子里。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林越已经离开他了。四年。

    卓俊森闭上眼睛,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开门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你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人。一瞬间,泪水已然溃不成军。

    “林越……”

    “我是许阳。”

    “林越……”

    “我是许阳。”

    “许阳。”卓俊森像是终于认清了事实,“你怎么会在这里?”

    “前天晚上我正好也在那家会所。”

    “哦,我睡了多久?”

    “是昏迷。”

    “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

    “哦。谢谢。”

    然后,再也无话。

    三个月后,卓俊森收拾行装离开了z市,走的时候只有许阳去机场送他。

    “打算去哪儿?”

    “去h岛。”那是当初他和林越度假的地方,那里承载了两人最初也最美好的回忆。林越很喜欢那个地方,那个有着磅礴大海和椰林沙滩的地方,他们说好要一起在那里养老。他要带着他一起,履行他们的诺言。

    “真的不打算把真相告诉陆霄吗?”

    “不了。”

    许阳看着穿着黑色风衣的卓俊森孤单而萧索的背影,人瘦了很多,仿佛形销骨立。转身进了安检口,垂落的手腕间似乎有什么明艳的色彩一闪。

    他打电话给陆霄,说:“他走了,我没告诉他你已经知道了。”

    “嗯。我看到了。”

    陆霄站在候机楼外,抬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一架飞机划破苍穹,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掠过白云苍狗,越过时光洪流,渐行渐远,变成他看不到的一个小点,消失在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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