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可是,我却发不出丁点声音,只剩眼泪滚滚而下。我和秋杏姐,只能活一人!

    木清早已冷汗淋漓,湿透了衣衫。面上愧疚、揪心、愤怒、不忍、犹豫,交织在一起,痛苦不堪。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秋杏姐,良久,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仰天长叹,泪流满面。

    半晌,他望着我,向福伦安道:“我要与她说几句话再做选择。”

    却见福伦安嘴角轻牵,不屑地一笑,耸了耸肩,又微微颔首。

    我和秋杏姐皆强忍着疼痛恐惧,抬头望着木清。她不知道木清的所思所想,我更不知道。我想活,可我也不想秋杏姐死。但终究,我和她只能活一人。一时,只觉万念俱灰,五脏俱焚。

    却见木清艰难走近我,凑在我耳旁,颤抖着轻声道:“蓝儿,你两次救过我的性命,今日就是我报恩的时候了。我选择留你性命。秋杏死了,我也不会一个人苟活于世。待会你出去后赶紧逃命,我一定要与福伦安同归于尽!”

    他话音未落,我的眼泪已夺眶而出,心中不忍不舍,忍不住痛哭失声道:“不要!不要……”

    却在一瞥间,我看到了秋杏姐的表情。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听到我惊恐地说“不要”时,她满是血污又粘着发丝的面上,尤带着惊恐,但竟露出了微微笑容。那笑容,那目光,满含着侥幸活命、逃出生天的庆幸和解脱。那一瞬,她的眼神,冰冷极了,不再像我初进这个房间,她乍一见我时,眼神中放射出渴望的光,满是恐惧下的依赖和希望。

    眼泪仍旧无声地流着,我的双唇止不住颤抖。半晌,我拼劲力气将头凑近木清,喃喃道:“求你了,不要!一定还有办法!”

    他也哭了,绝望地摇了摇头。他定定站立了一瞬,突然,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离了我这里。他想走向秋杏姐,却终于,没有迈动脚步。他定定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却不敢看秋杏姐。良久,只把头转向我这边,颤抖着恸声道:“留她性命……”

    “木清!——”耳中一声疾厉凄惨的呼号,极度怨恨、惊讶、恐惧、痛心。是秋杏姐于绝望中痛呼木清的名字,是满腔满心的指责、怨怼、愤怒、不甘!

    几乎同时,我和秋杏姐皆瘫软在地。任是两个大汉,也拉不住我们。我和她,头发散乱,浑身血污,面上满是泪痕,又同是迟钝、呆滞,只仿佛被抽了脊柱和腿骨,就这样于壮汉的手中下坠,沉沉瘫软在地。

    一旁的木清,也愣愣站着,似是失了魂魄。

    福伦安,面上掩不住的惊讶,但最终,反而满意地笑了。

    良久,福伦安又禁不住哈哈大笑,望向木清,嘲笑道:“我以为你一定会选择留下你夫人的性命。那时,我会按照你的选择杀了秦又怀的女儿,让秦又怀痛不欲生,也让你难以向他交差,悔恨痛苦!可是,你却偏偏选择留下她的性命,不惜放弃你的夫人!你们三人间很有隐情啊,哈哈!好一出戏啊!好一个木清啊!”

    说着,又走近木清,阴森一笑,“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们三人,我全都放了!”又不禁抚掌而笑,高声道:“哎呀,这个选择妙呀!”

    木清却愣在原地,面如死灰。

    “来人,放了她二人!”福伦安的心腹依言割断了我和秋杏姐手上的绳索,我们却尤自瘫软在地上。

    良久,四周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屋角的几支火把,尤自诡异地燃烧着。我眼眸仍旧沾染着泪水,朦胧中看向木清,见他上身依旧绑着绳索。他的双腿是自由的,他能走动,但他由始至终却如木头一样,只定定站着,面容僵硬,目光呆滞。只是,面上尽是泪痕。

    半晌,我挣扎着站起,走向仍旧伏在地上抽泣痛哭的秋杏姐,扶着她的胳膊,轻声道:“秋杏姐,我扶你起——”话未说完,早被她的手肘狠狠顶了一下,又愤然回过头,喘着粗气,泪痕满面,圆睁着怒火熊熊的双目瞪着我。

    我重重跌坐在地上,愣怔了许久,不敢回应她的目光。

    咬了咬下唇,我又踉跄站起走向木清。他此时终于缓过神来,望着我,安慰地强自牵了牵嘴角。我也说不出话来,只努力解开他身上的绳索。

    绳索解开,他又愣怔了一下,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瞬间便疾步扑向秋杏姐,口中哀恸道:“杏儿!杏儿!”

    他的手刚沾上秋杏姐的身子,她却浑身一颤,猛地挥手打开他,声嘶力竭地吼道:“滚!你给我滚!你们都滚!”

    我心里如遭百般揉搓,难受不已。秋杏姐根本不知道,木清真的没有打算抛弃她。他不想陷入不忠不义,宁愿救了我的性命,他陪着她去死。

    “秋杏姐,其实木清他——”我话刚出口,伏在地上的秋杏姐猛地从地上抬起身子,咬牙切齿望着我,眼中恨不得喷出火来,“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想见到你们,不想见到你们!让我去死!刚才怎么不一刀杀了我?!”她尖声嘶叫,浑身颤抖,眼泪不管不顾地滚出眼眶。

    终于,木清不顾秋杏姐的百般厮打,硬生生狠狠将她搂在怀中。

    秋杏姐在木清怀中禁不住痛哭失声,发疯般胡乱拍打着木清,突然,竟晕厥了过去。

    只听木清大呼一声“杏儿!”忙忙拦腰抱起她就往外走,我也赶紧跟上。走出门,才见星光满天,月光微微,四下里是一片郊野。

    木清也顾不得什么了,只发狠抱紧秋杏姐,借着月光行路。我也顾不了胳膊上的伤痛,顾不了疲惫狼狈,只踉跄跟着他。

    木清一边快步行着,一边不停冲着秋杏姐唤道:“杏儿!杏儿!”

    不知走了多久,渐渐能看到远远处的街道房舍,然而,秋杏姐的呼吸却似乎越来越微弱。木清满头大汗,焦急地几欲死去。

    我也又急又恨,满腔的愧疚,忍不住哭道:“前面有人家,我去看看有没有马车!”说着,不顾木清答话,便努力向前跑去。我拼命跑,拼命跑,只心中坚定道:“我不能倒下,我一定要找到马车!”

    却终于,体力不支,停下捂住胸口,禁不住瘫倒在地上。只一瞬,又强自挣扎着站起,想跑却实在跑不动,只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行着。却突然,远远地,见一辆马车迎面疾驰而来。霎时,我心中升腾起一团火焰,忍不住激动地哭了。正想上前拦住那马车,再一看,那驾车的,竟然是三阿哥!

    一时不禁愣了,只定定站在原地。

    他远远地已经看见我,忙忙“吁”了一声,停了马车,直直跳下车,便向我奔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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