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与启君,只是忧心启君不能善待归儿么?”站在摇椅旁的公子,眉间似乎沾满了愁怨。但他的身子站得笔直。如同一个即将远征的将军,耐心地等候着君王审阅。

    公子出口的话引着摇椅上的佳人凝眸看了其一眼。

    公子似乎是从一个不该去的地方,匆匆赶来的。

    佳人看了看公子袖上的红印,转而闭紧双眸,不与公子言语。

    公子见佳人要睡去,便义正词严道:“郡主,如您所见,启君与归儿本就是天造地设的夫妻。您何必非要在启君的婚事上作梗?世人皆言郡主您对启君有情。可启君却从未从您视线中看出半点情谊……倒是您看归儿的……”

    佳人似是被公子的话惹怒了,白皙的面庞上沾染了些许红晕:“本郡主不懂你在说什么……”

    公子似乎不甘佳人用这般话搪塞他。

    “郡主,您又是这般说话。自彦园一遇,启君与您也已经相识了三载。虽这三载来,你我二人甚少相遇,但启君心知,郡主您觉不是世人所言的冥顽不灵之辈……”公子打算以理服人。

    “那又如何呢?”佳人似乎不是按常理出牌的泛泛之辈。单单是转眸的一记冷光便震慑住公子。

    “嗯……”公子看着佳人随风飞舞的青丝,踌躇了片刻,才道:“启君只是祈着郡主莫要入梅府。”

    “为何不能?”佳人似乎对‘梅府’二字格外敏感。

    “入了梅府,便是梅府之人。三从四德,郡主未必吃得消。”公子好言相劝。

    佳人却不买账:“无碍。有云归在,本郡主并不介怀守礼,倒是梅公子你……”

    “不知郡主有何赐教?”公子摆出一副虚心纳言的模样。

    “莫要再做些让云归犯难的事。”佳人蛾眉轻蹙。

    “启君不明白郡主的意思……”公子微微颔首,放任着自己的视线在佳人身上游走。

    “是吗?”佳人丝毫不在意公子的视线,只是抬腕看了看自己腕上的玉镯。

    “梅公子腰上玉佩下的穗子实在是让人艳羡呢……”佳人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悬在公子腰下泛着暖光的长穗。

    “郡主你——”公子仿佛被家人戳穿了心事,失察踉跄了一步。

    佳人丝毫不在意公子的状态,只是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明日就是过门的日子。本郡主不希望出什么差错。梅公子该懂本郡主的意思。”

    “可……”公子似乎并不期待佳人入他的府门。

    佳人果决的打断了公子要出口的话:“虽说诗国才俊可拥平妻,但梅公子您既是已坐拥诗国第一才女,又得了本郡主的芳心……你该懂本郡主的意思……”

    “郡主为妾,实在是委屈郡主了。”公子的眸光有些阴郁。

    “呵呵呵……委屈?”佳人轻笑着起身,帮着公子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襟,低声道:“本郡主倒是不怕为妾。怕得是梅公子你宠妾灭妻,坏了古制……”

    “那……”公子被佳人的动作弄得狼狈不堪。

    “待本郡主入门后,阁下便绝了纳妾的念头吧。”佳人没错过公子眸中的慌乱,只是低声笑言:“不然,天歌姐姐许是不会放过你……”

    而后,佳人迅速拉近了她与眼前公子的距离,直到远处一个女子步法凌乱地赶过来。

    “多谢郡主提点……”公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发觉一个人影跪在了他脚边。

    “公子……”跪在公子脚边的人影,轮廓模糊,仿佛已与周围的景色融在了一起,“您不能对不起小姐的。”

    此话一出,天也是跟着暗下来。

    人影似乎也瞧见了公子腰上的长穗。

    “该杀了她么?”公子扭头问佳人意思,四下却已是全黑了。

    “该阿……怎生不该……”佳人笑着朝公子近了几步,抬手竟是一把短匕送入了公子心口,“腌臜浪子,何颜于世?”

    ……

    清风生竹舍,暖阳映轩窗。

    桃叶伏在月赋雨的榻侧小憩,直至被榻上人的低吟惊醒。

    “何颜于世……何颜于世……”

    桃叶见自家郡主似乎已入了魔怔,连忙起身查看月赋雨的状况。

    “郡主!郡主!”一面低声唤着自家郡主,一面轻摇着其的肩膀,桃叶眼睛迅速被阴霾笼罩。

    郡主此番定是被梅公子吓到了。郡主自小便有梦惊的旧疾,惊不得吓。

    可谁能想到,那传闻温润如玉的公子,会在竹林里舞剑呢?

    虽借了献武之名,却硬生生地把剑尖戳到了自己郡主的眼下,以冷酷之姿容,将在场的三个女子全然震住……

    回想着昨日那泛着寒光的冷刃,桃叶袖中的手攥成了拳头,她是早早与主上通信,告与其,徐左梅郎并非是郡主的良配了。

    凝视着点足从竹舍消失的背影,竹舍的主人赵云归悄悄地抱着瑶琴,从门缝侧身挤进去。她等桃叶离开,已等了许久了。

    淳归郡主月赋雨有旧疾,她前世便是知晓的。

    赵云归怜惜地望着躺在榻上喃喃自语的人影,漫步移到月赋雨榻前,正坐着陈列好自己带来的物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握手长一叹,嬿婉及良时……”

    赵云归娴熟地拨动这琴弦,低低吟唱着烂熟于心的词句,直到榻上的人渐渐沉睡过去。

    确认榻上人已然再入梦,赵云归随即整衣起身,快步从屋内移出,不在竹舍内逗留。

    而榻上人则是安然在穿窗的暖阳下睡着,一脸祥和。

    她的梦也换了新的一页。

    她的梦里是才子佳人,是清风流年,是她与那公子言笑晏晏,目送着那慌乱的人影逃离于她的眼前,是她坐着轿子从偏门入了梅府,是她与一个唤作赵云归的女子同向一个老妇敬茶,是她久居偏院,闭门不出……

    直至一个唤作沈涵微的女子出现在她们眼前。

    凝视着那个女子的眼睛,月赋雨发觉自己的脖子仿佛被人卡住了。

    她从那个女子的眼睛中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熟悉?

    月赋雨木楞地看着在满园春雪中支起娇躯的女子,摇曳裙裾,低吟着《凤求凰》……

    仿佛什么被打碎了。

    怎么有人会在这个世界吟出《凤囚凰》呢?

    呼吸一滞,月赋雨喘息着从梦中惊醒过来,却发觉桃叶正在帮着她拉着被脚。

    “郡主?”见自家郡主醒了,桃叶随即停下手上的动作,扶着月赋雨在榻上坐好。

    月赋雨任着桃叶动作,闭目平复了片刻心情,才勉强理清了自己的心绪。

    她方才许是被梅启君吓得魔怔了,才会梦到那么沈涵微吟唱《凤求凰》那么诡异的事。

    沈涵微的诗词储备应该停留在大众水平之下。

    月赋雨睁目,低语:“桃叶,嬷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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