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云归二人的称呼中已瞧出端倪。枉她常与守夜嬷嬷言云归是守礼之人……守夜嬷嬷不知她与云归在雨中已见过一面,故而依着嬷嬷的心思,云归定然不是守礼之人。若云归守礼,如何会在第一次面见之时,便唤了自己‘妹妹’……

    但若是云归不守礼,她又如何会在方才又唤自己‘郡主’?

    捏着酒盅的手颤了颤,月赋雨想到‘妹妹’,‘郡主’,两词虽皆是向她而语,但两词间却无形在她们二人之间划出无限的距离。‘妹妹’明了远近,‘郡主’决了尊卑。

    思及赵云归时唤沈涵微‘沈小姐’,月赋雨不禁勾了勾唇,饮尽壶中最后一滴酒……

    她在云归心中,或是有几分不同……

    不同?纵然不同,她与云归同为女子,怕也生出什么大防。

    ☆、第三十四章

    行令斟酒,欢饮达旦。零零总总,不查便是熬到天明。见席中三人皆是醉得不轻,赵云归起身从沈涵鸢与沈涵微之间,转到月赋雨身旁:“兰泽,去寻沈府婢子接她们的主子回去……”

    “是……”见赵云归面无倦容,兰泽立即领命离去。她们赵家礼数自是与沈家不同。小姐虽不尊佛,却从不在禅院中饮酒。故而,小姐夜中饮的皆是些茶水。不似沈府小姐,只乘酒肉之欢,失仪于人前。

    兰泽离去后,赵云归便招呼婢子伺候月赋雨前往主居醒酒。她命婢子为赋雨备的,原是掺水的果酒,谁料赋雨这般贪杯,且不胜酒力……

    坐在屏风外任婢子们照料月赋雨沐浴,赵云归闲翻一本诗集,却见有婢子从屏风后盛了一物件过来:“小姐……婢子们在为郡主更衣时发现了这个……”

    “嗯……”赵云归挑眉一看,见不过是本浸过水的册子,便望了望婢子,道:“莫要对郡主的物件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且安心放回去。”

    “可……”婢子见赵云归误解了自己的心意,立即跪在地上把书卷举过头顶,“可册上却有小姐的名讳……”

    “嗯?”闻册上有自己的名字,赵云归便接过婢子手中的书册,道,“如是,便是辛苦你,且去寻兰泽为姊妹们领些赏钱!”

    “谢小姐!”婢子匆匆忙忙躬身退下,引得赵云归抿唇一笑。真是个心思细腻的丫头。

    用指尖对着封皮一字一字细看,赵云归扶额轻笑,这书封做得甚是取巧。

    常人赠书,喜在书内提语,而赋雨却是堪堪在书封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想来此举一是防落人话柄,二是便将此册赠出。

    诗国有编私书的风气,寻常女子编一两册书尚不为奇,更遑论她赵府嫡女赵云归呢?故而,若是赋雨要赠册于她,只需寻一个有赵府婢子的地点,偷偷丢下此册便是了。

    可赋雨为何要赠书给自己呢?

    赵云归看着书封上的‘经学概要’四字,忍俊不禁。她想过编诗史,文史,却从来未想过编经史。

    信手翻看文录,赵云归为录上的脉络所折服。虽只是书名之录,主笔却是分出了三百三十卷,经天纬地,气韵磅礴,早是跃出了她赵云归的水准。

    想来赋雨虽有才气,却非皓首穷经之徒,她为自己送来这么一本提纲挈领的册子究竟是为了何事?

    思及兰泽与她言的,赋雨曾为她求经……赵云归不禁对手中的册子生出几分好奇。

    匆匆闲翻,见册中有一页宣纸不似凡品,用手一摸,又掉了些许字……赵云归的心提了起来。

    小心翼翼把书册横到桌案上,赵云归先查探了片刻其他部分。手中这册子是经了水无疑。但因誊写用墨极为考究,并无大碍。

    只是单单坏了中间这页。

    赵云归细细查看坏了的那页,发觉似乎将它从册中撕下也不妨碍先后。它就像造册者专门为她加入了一页纸,等着她去采撷。

    赵云归本能地把书倒至倒数第二页,发觉其页末便乱入了四字‘泼茶于中’,心头也是大惊。赋雨可知这册子是何人所作?

    想到赋雨身侧许有恶人,赵云归不敢怠慢,立即提册去屏风后见月赋雨。

    适时月赋雨已被婢子伺候着饮下了醒酒汤,正慵懒地仄卧在榻上,眸中一片迷蒙。

    命四周的婢子离去,赵云归站到月赋雨身侧开门见山。

    “郡主,此册可是给云归的?”

    “嗯?”月赋雨勉强看了眼赵云归手中的册子,发觉是她放在前襟的那本,不禁心生欢喜,面色微红。

    但转念想到那书内里许是已经不成模样,月赋雨又矢口否认:“不是。”

    “嗯……”离榻转而向月赋雨一行礼,赵云归笑而答,“既是不是给云归的,那云归便有一不情之请了……还请郡主将此册赠与云归……”

    “怎么,云归姐姐竟是喜欢这本册子么?”混沌中闻云归道她想要那毁了的册子,月赋雨便想起了这五六日来的车马劳顿,以及那夜突起的箫声。

    月赋雨不厚道地开口:“赋雨听桃叶言过,梅公子府上有姐姐心仪的册子,若是姐姐收了赋雨这本,姐姐便是不能收梅公子那本了……”

    闻月赋雨主动提到了梅启君,赵云归不禁莞尔。今世她与梅启君非亲非故,自是不便收梅启君的经书。但月赋雨酒醉后还记得此事,便有些非比寻常了。

    “郡主是说,梅公子带了本经书给云归?”赵云归收好册子,转立到一侧。

    “是啊!梅公子与赋雨皆是为了赠经与姐姐才行至百丈寺……但桃叶与嬷嬷皆是觉得赋雨这般做不妥……不过是赠本经书如何不妥……不过是想近惦念之人,有何不妥?……莫不是这天下皆该是些伪道学不成?”月赋雨喃喃醉语,似是已忘怀了她还在百丈寺内,“梅启君是人,才虽高,秉性也不差,但终非良配……”

    月赋雨虽说道的零碎,赵云归却也勉勉强强能听出月赋雨言语中的意思。月赋雨不过是在抱怨这些日子的经历。

    哎……抱怨……

    凝眸看着月赋雨低喃,赵云归心中无端起了几分怜惜。

    闻月赋雨口中似是念叨过自己的名字,又见月赋雨酒意未去,赵云归索性多问几句:“郡主只是为了云归而来么?”

    “呃……是吗?是……不是……”月赋雨眯着眼,半醉半醒地应和着赵云归,“赋雨不知道……嗯……赋雨想知道那日终试散后,赋雨与姐姐说的话,姐姐可否还记得?”

    “嗯……”赵云归是万万料不到月赋雨会在醉酒中问自己,上次会面时的情景。坦言,那日相遇是她刻意为之。她不过是想在众人散去后,确信赋雨无碍。未想到赋雨却会在酒醉之中,与她说些杂乱之语。

    常言,酒后吐真言。赵云归虽是没饮酒,却也不打算在这等事上胡言。

    “云归自是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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