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下午,周庭槐送来的那头牛已经神了不少,郑婉给它拿了些干草,它吃得津津有味,郑婉却折腾得有些饿了,她一大早只吃了一碗稀粥,中午水米没沾牙,到现在却是有些受不了。

    前几天郑婉躺在床上一门心思想离开,一日两餐倒也不觉得什么,今天却是饿的前心贴后背的感觉,她看见郑秀一针一线的仔细绣着座屏,自然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自己坐到院子里晒晒太阳,看那头牛在反刍,脑子里琢磨着,不知道周庭槐能不能牵回来病牛,若是带回来的牛太多,这些烈酒和大蒜也不够,要买可没有钱了,若是开口跟周庭槐要,可是有些不好意思……

    郑婉原本家道小康,从小到大还没有这么为钱犯愁过,这会儿她算是体会到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儿,由钱她不由得又想到了父母,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郑婉心中一阵伤感,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下来,她正在抹眼泪,忽听到大门外有人问道:“小五哥,是不是这家?”

    “对对,就是这儿了。”

    郑婉听着是周庭槐的声音,连忙胡乱的擦了把脸,打开门一看,周庭槐牵了两头牛,身后还跟着两个大汉,肩头上扛着几木头,他一见到郑婉便说道:“郑小娘子,我看见你家没有牛栏,这牛若是在院子里胡乱走,说不定把你家院里的水井弄脏了,所以我找了几木头,让朋友先帮你家做一个牛栏。”

    周庭槐居然想的这么周到,郑婉赶忙把他们让进来,嘴里道着辛苦,那两个大汉倒也都是规矩人,大概知道郑家只有两个女孩在家,也不说话,叮叮当当的便开始干活儿,没一会儿便在院子里隔出了一个不小的空间来,看那样子便是放十头牛也尽够了。

    周庭槐却先跑到他先送过来的那头牛跟前看,一看便喜道:“哎呦郑小娘子,你的药还真有效啊!我看这头牛的病见好,这都已经开始吃东西了。”

    “那当然,”郑婉笑道:“我说过了最多三天痊愈。”她看了看周庭槐刚牵来的这两头牛,这两头牛的状况要好不少,最起码没有第一头牛那么瘦,这也说明它们得病的时间不长,要知道病程越短,好的越快,郑婉说道:“这两头牛有两天就应该差不多能好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你若是治好了这两头牛,那就会有很多牛让你治。”

    这道理郑婉当然懂,万事开头难嘛!光凭着口头上说一说,谁敢让你把牛牵回家?虽然是病牛,也很值钱的,周庭槐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牵回来两头牛,已经很了不起了。

    几个人做了一个简单的牛栏,便一起告辞,周庭槐看了看郑家的屋子,虽然知道郑秀在屋里,无奈看不到人,他心中有些怅怅的,琢磨着不会是郑秀不愿意嫁给他吧?一想到这儿,周庭槐便有些失落,不过现在已经和郑家搭上了关系,或许事情还有转机,走到大门口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忙说道:“郑小娘子,在装草料的那个袋子里,我放了一贯钱,现在的药材挺贵的,你先用着……”

    郑婉不由得暗赞,这个周庭槐真不错,不光人样子长得好,而且知情识趣,没用自己张嘴,他就看出自家的窘境来了,看来应该好好劝一劝妹妹……她看着周庭槐的背影走远了,这才关上大门,赶紧又拿出蒜头老酒汤,给那两头牛灌了下去,这才开始做饭,这会儿已经饿得有些过头了,感觉不出来那么饿了。

    郑子恒回到家,见院子里出现了一个牛栏,里面居然还有三头牛,惊讶的大呼小叫“姐,这是怎么回事儿?哪里来的牛?”

    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用不得针,郑秀没法绣花了,便放开了那座屏,拿着周庭槐送来的那一贯钱,正高兴的在数钱呢,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一下子有过这么多钱,此刻听了二弟的话,便唧唧咯咯把今天的事儿说了一遍,郑子恒喜道:“我就说爹爹留下的那些书有用嘛,偏偏你非要卖,幸好姐姐记住了这方子,要不然咱们三非得喝西北风去……”

    郑秀瞪了他一眼,不服气的说道:“我看你就是马后!当时你可没这么说!”

    “我怎的没说?是你不听!可惜了那些好书,也没卖上几个大钱……”

    这话郑秀不愿意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不停,郑婉看见二人打嘴仗,不由得笑了。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郑子恒年纪虽小,却也是个懂事儿的,他倒也没有怀疑郑婉什么,因为大姐本来就喜爱读书,时常翻看那些杂书,而二姐在家务上更擅长一些,她的绣品便比姐姐绣得致。

    郑子恒跟二姐顶了几句嘴,最后说道:“好男不跟女斗,我不跟二姐一般见识。”他转而对正在盛饭的郑婉说道:“姐,我可听说了,京城附近的州县死了不少牲畜了,我怕你这个方子保不住多久……”

    郑婉只当是小孩子浑说,没怎么在意,只说道:“快过来吃饭,饿坏了吧?现在咱们有钱了,我煮了浓浓的粥……”

    那姐弟俩显然也饿了,一听这话赶忙围拢了来,三个人坐下,浓粥就着咸菜也吃得香甜,郑婉吃了半碗粥,觉得肚子里总算有了底,这才问道:“二弟,你怎么说方子保不住?难道还有人敢来抢不成?”

    郑子恒笑道:“那倒不是,我是觉得牛瘟这种病危害太大,朝廷怕不能袖手旁观,若是知道你手里有治病的方子,我担心他们跑来征用,到时候咱们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恐怕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了,所以姐姐想要靠这个赚钱,还得加快进度才行,下手晚了可就赚不到钱了。”

    郑婉听着郑子恒侃侃而谈,说的头头是道,她不由连连点头,弟弟说的有道理呀!说不定真能如此!郑婉顿时有了危机感,她忙说道:“行,我明天就跟周庭槐说,让他抓紧时间。”她同时也对这个弟弟刮目相看,小小年纪居然说出这样一番有见地的话来,以后大有前途啊!

    因为郑婉觉得郑子恒有大智慧,她想听听弟弟的意见,便将周家求亲的事儿跟弟弟说了,郑秀绷着脸不言语。

    郑子恒把筷子一搁,笑道:“好啊,小五哥不错!相貌出众不说,人品也好,这个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他的武功也不错呀,二姐若是嫁给他,看谁敢来招惹咱们!”

    郑秀瞪了他一眼,不高兴得说道:“什么不错,他家只是个屠户。”

    “屠户怎么了?历史上的张飞和樊哙,还不都是屠户出身……”

    “你乱说什么?那时候是乱世,都说乱世出英雄,现在太平盛世……”

    郑子恒眉飞色舞道:“太平盛世怎么了?官家曾经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咱们大宋北有契丹,西北有西夏,西面是吐蕃诸部,西南还有一个大理国,官家是有雄心大志的人,我看他一准会用兵……小五哥武功高强,到时候还怕没有军功吗?”

    郑婉闻言有哭笑不得之感,宋国出没出过兵她不知道,不过她记得真真切切,宋朝周边的这几个国家一直都存在,也就是说即使宋国出过兵,那也是徒劳无功的,反而最后弄得金兵南下……

    郑秀受了郑子恒的蛊惑,迟疑道:“二弟,你的意思是让周庭槐去从军?”

    郑婉忙说道:“我看你们还是打住吧!不愿意就不愿意,回绝了就是,没的人家来求个亲,你们却让人家去战场,若是人家小五哥真的发达了,什么样人家的女儿娶不得?说不定那时候人家娶一个大官的女儿,岂不比娶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强?你们就知道嫌弃人家屠户出身,也不知道人家嫌不嫌弃咱们家没嫁妆……”

    郑婉这话一出,弟弟妹妹两个脸上便讪讪的,全都不言语了,开始低头吃饭。

    不管什么时代,女人的嫁妆都很重要的,郑家穷的叮当响,别说嫁妆了,连一顿饱饭还吃不上呢!郑秀被姐姐的冷言冷语一刺激,便也开始面对现实,是啊,没有嫁妆,谁愿意娶她?

    郑子恒说道:“二姐,我看还是答应了吧,你若是嫌弃周家是个屠户,以后不让他做这一行便是,我看小五哥那人有头脑,便是做别的,也肯定饿不着。”

    郑婉说道:“我也想着做生意,等治好了这些牛的病,咱们应该能赚到本钱,若是二妹能跟小五哥定亲,让他帮我的忙正好,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我觉得他这人人面广,说话办事干脆利落,襟豁达,很有君子风范,做人也大气,拿得起放得下……”

    郑秀诺诺道:“姐,他真的有这么好吗?”

    “当然了!我一说能治牛肠辟,他毫不犹豫的就把家里的牛牵来了,说明他脑子快,有眼光、有决断,一下子就分析出来事情的利弊,知道便是我治不好牛的病,他也不会损失什么;没等我张嘴,他就带了人来做了牛栏,几木头花不了多少钱,可是这说明他把二妹你放在了心上;他知道了咱们家困难,不动声色的就留下了一贯钱给咱们用,既帮了咱们,又给咱们留了脸面……遇到这样的人还挑三拣四,真不知道你想什么,就算你嫁到有钱有势的人家,能遇到这样真心待你的人吗?”

    郑子恒也说道:“是啊二姐,我也觉得他做我二姐夫不错,干脆就定下吧!”

    郑秀不答,反而问郑婉:“姐,你打算做什么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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