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爬床夜。

    左手一瓶润菊膏,右手一通径棍,越茗推开了屈鹤的房门。

    房门顶上“鹤妻居”三字莹莹发光。

    一推开门就见屋子里灯火通明,屈鹤背着身,不知道在干什么。

    “相公,你在干什么呢?”越茗把东西藏好,一手扯开了衣襟,露出里面的大好春光,一扭二摆地走到屈鹤的身后,两只手在屈鹤雪白的脖颈上一抹,掐出许多凉润润的香汗来。

    越茗荡漾了。

    屈鹤动了一下身体,闷闷地哼了一声。回身一笑,将屋子里的灯火都比了下去,越茗嘴咧的更开了。

    何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何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屈鹤一身白衣站在那里,便是世间最动情的风景。

    “相公。”声音甜的相是粘了蜂蜜的糖。

    屈鹤也笑,乌黑的眸子透出平日里不一样的亲昵。

    “过来。”他说。

    越茗忙把自己送上去,顺手扒开了润菊膏的盖子。

    说时迟,那时快,屈鹤一手如鹰爪一般掐住越茗的小细脖,另一只手上杀猪刀杀气冲天:“说,你来干什么的?!”

    越茗赶紧把手上的润菊膏藏好了,苦着脸说:“相公,原来你刚才在磨刀啊……这不你第一天睡这里,我怕你不习惯,所以特别来看看你睡的是不是安稳,看你生龙活虎的样子,应该是很习惯了,习惯就好,我走了,回见。”一缩脖子,从屈鹤的魔爪里逃出来,却因为身体抖得太厉害,袖子里的润菊膏滚了出来,正好滚到屈鹤的脚边。

    屈鹤拾起来:“这是什么?”

    “没什么,最近痔疮犯了,叫小花雕给我配的药。”越茗笑得胆战心惊,欲上前扳回屈鹤手里的药。

    “秘制合欢膏。”屈鹤读出来,“陈家老字号,玫瑰做香,油秘制,实乃床第之乐必备良品,以菊花为记。”

    “啪!”屈鹤的杀猪刀劈了过来。

    越茗大叫一声:“救命!”撒开腿子就跑,双腿一蹬,没提防以一个老太钻被窝的姿势摔在门口,身后是屈鹤的杀猪刀。那把从未杀过人的刀。

    吓!

    越茗魔怔了,两只手一阵乱挠,挠在自己的脸上,划出老长一条血口子,血珠子渗出来,拿汗巾子捂了半天才止住血。他皮薄,轻轻地揩一下也能蹭下二两皮,两只眼睛将睁未睁,似醒非醒,出了一身冷汗,把身上那件特别熏了催情香的亵衣里里外外湿了个通透。

    原来只是一场梦,怀里,润菊膏和通径还好好的躺着,他越茗也全胳膊全腿四仰八叉地睡在回春阁的红帐暖茜里,除了脸上被自己的挠的挂了点彩,身上倒是一点都没有见血。

    赶巧楼下的自鸣钟响了起来,“当当”巨响两下,应该是丑时了,这个时辰,人睡的沉,是盗贼和贼出没的时候。越茗蹑手蹑脚从床上爬起来,把用得上的用不上的东西都笼在袖子里,思虑了片刻,又了一把三寸长的小短刀,往屈鹤的房间去了。

    鹤妻居没有火光,黑沉沉的一片,越茗轻车熟路地拿小竹竿挑开了门闩。他自小便于读书上没有什么好本事,但是**鸣狗盗、蝇营狗苟,从来都学的飞快,挑门闩是个技术活,力气要恰到好处,轻了挑不开,重了便会把门闩挑落,惊醒深闺梦里人。

    “相公。”越茗掐了嗓子喊。

    床上低低的一声闷哼,随即一阵轻微的呼吸声。

    屈鹤尚在和周公探讨杀猪之法。

    越茗拉开嘴一笑,扒开火折子,到了床边,细细的火光照着屈鹤的脸。此时正值春尽夏初,天气微热,阁楼上日晒比别的地方多,屈鹤衣襟全敞,连裤子都是半提着,露出肌骨清匀的一大片春光,好招人也!

    眉目如画,好似一副清淡致远的江南烟雨图。

    越茗笑嘻嘻地剥光了自己的衣服,把火折子一吹,爬到屈鹤的床上去,床多承了一个人的重量,立刻嘎吱作响。

    屈鹤翻了个身,将越茗压在身下,竟还未醒!越茗被压的好开心,扭动腰肢,正欲掏出合欢膏做点润滑,却觉脊背上一阵冰凉,拿手一,惊得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屈鹤这厮,搂着杀猪刀睡觉啊!

    “啊!”他失声尖叫,覆水难收。

    屈鹤迷糊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掌不住困意,又倒了下去。

    越茗忙揉着小心肝,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回春阁。

    惊魂未定,到后来竟然辗转难眠,脑子里绕来绕去都是屈鹤那把闪亮的杀猪刀,杀气腾腾的挂在他的脖子边,随时要铡下来。

    第二天,小花雕惊了,看见越茗披头散发垂着脑门向他走来,口里怔怔地只念:“杀猪刀,杀猪刀。”

    “爷,你怎么了?昨晚上和屈相公折腾得太狠了?”小花雕笑,瓜子脸皱的顽皮。

    “杀猪刀。”

    “爷,昨天那药还是我和郎中讨了好久才要到的,你看……我给您办事,自然是分内的事情,您不用打赏。”

    “杀猪刀。”

    “爷,屈相公的杀猪刀我受用不起,你赏点别的吧。”

    “杀猪刀。”

    “……”

    小花雕是水晶心肝玻璃肠,看越茗这样子,估计是被吓得魔怔了。回头看见屈鹤神抖擞,腰里别着他的杀猪刀,款款地向越茗走来。

    越茗一看那把在阳光下锃光瓦亮的杀猪刀,眼睛一亮,白眼一翻,栽在了地上,几乎长眠不醒。

    “爷。”越茗醒的时候,最先看见的是小花雕狗腿兮兮的脸,然后是他身后的屈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身白衣,翩若惊鸿,淡极而美绝。

    “相公。”爬起来第一句话。

    “开饭。”爬起来第二句话。

    屈鹤白了他一眼:“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厨房里的师傅们都下工了,只有食材,没有东西吃。”

    “不是还有你吗?”越茗媚笑。

    “我只会一道菜——白玉翡翠丝。”

    “我就吃那个!”舍生取义,熊掌与鱼,越茗平生第一次为美男牺牲自己的舌头和胃。

    小半刻后,小花雕端着屈鹤心为越茗准备的白玉翡翠丝进了回春阁。萝卜丝拌黄瓜丝,越茗苦着脸夹起一往嘴里送,口中道:“好吃。”

    屈鹤说:“真的好吃?”

    “假的。”越茗放下筷子,扯了扯衣襟,正好露出里面两点苍白的红英,“白玉翡翠丝是一盘好菜,但是却被你毁了味道,萝卜自然是切的越细越好,可是这黄瓜却不是越细越好。”

    扭头一笑,回眸百媚生。

    “黄瓜是越越好。”他说。

    一把扑上来,两只手勾在屈鹤的腰上,蹭着屈鹤的脸说:“相公,把你的杀猪刀送给我吧,我明天找人给你打一个黄金手柄的大菜刀,那把杀猪刀寒光凛凛,让人渗得慌。”

    屈鹤一巴掌抡过去,把越茗脸上的伤口打裂了,血汨汨涌了出来,将越茗半边笑脸涂地一片血红。

    “你受伤了?”屈鹤有些惊讶,手停在半空,迟迟没有收回去。

    “小伤。”越茗舔了舔自己的血,满口白牙也染成红色。

    “哦。”屈鹤有些讪讪,撩起衣衫连个头也没回就走了。

    小花雕走进来,看见越茗正冲着屈鹤离开的背影发痴,满脸都是血。

    “爷!”他惊呼,“怎么又流血了!”

    越茗却混不在意,呢喃着:“敢打老板,有胆识,我喜欢!打完还跑了,是真胆识,我喜欢!”

    眯着眼睛,把屈鹤转角处的一点白衣尽收眼底,莞尔一笑。

    “小花雕,我好看吗?”一脸京城绝受的雍然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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