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苏伯父好。”

    父亲呆愣片刻,半点不恼,扬声大笑开口:“生平头一回听人这么叫我,好生不习惯啊。”

    岳渊朝池羽招手,“小娃子,来,叫声岳叔叔。”略观色了下,池羽笑盈盈依言叫了声,哪知岳渊越发来劲,指向卿封道:“那个是封爷爷。”

    我几步上前,把池羽揽到身后,嘴角擒笑,口气已不大好,“适可而止。”

    岳渊无趣地瘪嘴,冲父亲抱怨道:“你儿子同你一样死脑筋,护自己人护成这样,无趣的很。”他扯了下卿封的皮囊,“他这把年纪,完全当小娃娃的老祖宗,叫声爷爷不为过。”他得话惊惧得满室跪地的人冷汗直冒,愈发压低脑袋。

    “老而不尊,你还好意思抱怨。”卿封也不生气,相处相知多年,他这老友的脾性早已摸透。

    父亲嫌弃地白眼岳渊,背手沿盘龙道拾级而上,对着龙椅沉默半晌,最终只是坐在台阶最高一阶。

    “有龙椅不坐,偏挑台阶。你这癖好真是特殊。”岳渊说话直,余光不时朝向苏兮月,把人看得好不自在。

    父亲毫不在意地左右看上几眼,指掌抹地不见尘灰,“坐哪不一样,你可别忘了有回你约我和卿封去你家下棋的事,你拿恭桶盖了盖,铺块破布招待我们,我当时有提出过异议没?”

    婉娘心情郁郁许,听到这儿破涕而笑,“那事我记得清楚,他自己坐了个白玉凳子,不知哪里找来两个旧恭桶。我和静璃妹子来找你,瞧见后笑得都前俯后仰了……”话到后面,婉娘又哽了声。

    苏兮月清嗓低声道:“小福子,给神尊搬张椅子来。”往出神的福安盛小踹一脚,苏兮月稍提声道:“快些。”

    大殿后头总会备上一两张座椅,以防有上年纪的肱骨大臣上朝,皇帝赐坐时能摆放得及时。官椅是紫檀材质,木板厚实沉重,殿中只有小福子一个奴才,他个人力量难以抬动,四处找不到小夏子,又畏缩不敢找人帮忙。

    我指尖轻弹向离小福子最近的两神将,俨然冰冷看去,“两个眼瞎看不到吗?站不起来,干脆别再站起来了。”

    灵力其实只是打在那两人肩上,而且用得力度不大。两个神将利索地起身,对小夏子态度极客气,转眼便把檀木官椅搬到龙椅前摆正。他俩刚要退下,又被我使唤到龙椅屏风后接出顾常发与小夏子,才得以自在退回原来位子。

    卿封不比父亲顾虑多,只说:“小皇子,你那龙椅借我坐会儿。”说罢,大摇大摆地绕过父亲,直接坐上龙椅,刚落座还不满道:“原来底下这么硬,真不舒服。”

    看似张狂傲慢的卿封,此刻连岳渊都没半句揶揄讥刺。因为明眼人心里清明,知道他是故意坐在父亲身后,即可保证眼前无人来犯,还能守住父亲身后安危,明刀或是暗箭,有他守住一方,谁都不可侵犯危及我父亲。

    岳渊见父亲有卿封保护,倒也不过去锦上添花,干脆帮我看着湮濑的举动,毕竟人多,我难以看顾多人。

    “全起来吧。”父亲悠悠然开口,神情清淡犹是不怒自威。他看着殿外,顿了片刻道:“心峰,你还不进来?”话音未落,禹心峰已含笑跨入殿中,父亲见人方道:“你和烟一起把魔族和神族长老盘点下。凡参与挑起谋划魔神大战,心术不正,善于权谋,在其位不谋其事的,该革职的革职,严重者下贬。”这是父亲今夜第一次正眼看向妍冰,亦是唯一的一眼,他无情冷然开口:“神族主神妍冰,不可例外。”

    岳渊复议道:“不止长老院要清干净,两族将士别放过。”

    魔族神将属我掌管,我颇有微言抗议:“管好神族即可,魔将无需你们操心。”

    “嘿,你小子……”岳渊呲牙没再说,反倒沉声不语的卿封威严说:“劳你们再去趟灵族,神魔大战,作为上三界一族,不知从中调停,新灵王实在失职。”

    婉娘重叹出声,故意开口:“我魔尊的位子看来要不保了,你们处置完无关紧要的人后,难保不把我一起赶下位。”

    神族神尊特命,两族长老院谁还有胆量反抗,毕竟革职好过进轮回道,或直接被打入混沌。

    父亲的目光终于停在湮濑身上,四眸对视互不躲闪,“湮濑,很久不见了。”

    “是啊,久到我快忘记你这张脸了。”湮濑冷哼声,“依旧令人讨厌。”

    父亲淡然浅笑,仿若未闻湮濑的恶言,和煦似三月春光,“卿封多次劝我不必出面,交由苏璃处理便可。”眸光缓缓划向我,父亲眼里满是信任自豪,“我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只是我的债孽,不该让他来结束。”

    湮濑双眸深邃地紧盯父亲,出言不敬,“凭你?你现在仅有的修为,连妍冰都比不过,保住小命已属勉强,神尊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

    此话一出,连婉娘都按捺不住,偏是当事人笑而不语。

    我似笑非笑道:“仅要取你性命,即使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出手,殿上一样有两个人会动手。”未得父亲剩余灵力前,我曾一度以为湮濑与父亲旗鼓相当,如今才觉自己无知,或说父亲藏得太深。我想了又道:“况且父亲想要杀你,他何必把灵力传给我,自己大可亲自动手,没必要做这多此一举的举动。”

    “卿封和岳渊虽然棋艺不差,到底比不上你。”父亲没由来的话,难叫人猜透他话里意思。

    他身后卿封略一沉思,指尖轻动,湮濑面前忽然出现石桌棋盘,我依稀记得好像是魔族父亲寝卧前外院子里的摆饰。

    父亲泰然从容地走到石桌旁,没多看湮濑一眼,没想过需防湮濑一下,只是平静地坐定。卿封到底放不下心,依着父亲右手旁坐了下来。殿中气氛十分微妙,适才嚣张不可一世的湮濑,如今变得很警惕,不论父亲如何放下戒备,他仍只站着不肯入座。

    “用一局定胜负,你觉得如何?”父亲慢条斯理地掀开棋盒盖,说了个湮濑无法拒绝的条件,“这最后一盘棋,你若赢了,阿璃的棺椁,你随时可以带走。”

    婉娘心急,带头反对说:“怎么可以把静璃的棺椁给他?”

    第96章 九十六章

    “我相信湮濑不会伤害阿璃的。”父亲的口气像在哄孩子,俄顷他变了神色,认真道:“我不会输。”如此的笃定,反叫我们不好再开口劝说。

    棋局定胜负生死,这或许是最不动干戈的法子,但对于下棋人而言,棋子便是他手中的千军万马。棋盘上的波谲云诡,棋子中的刀光剑影,同样能取人性命于无形,每走的一步,谁不是观六路识八方,分神下错的任何一子,都可能成为输赢的关键。

    父亲与湮濑专注下着每一子,相互牵制,互相试探。我对棋并不太通,但知下棋时需精力专注,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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