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今晚。”

    “好。”她点点头,“好。”

    安儿回来说:“妈妈,司机现在接平儿回来。”

    我对安儿说:“你爸爸走了。”

    “我知道。”她不屑地说。

    “答应妈妈,无论发生什么,你照样乖乖地上学,知道没有?”我说。

    安儿点点头,“你呢,”她问我,“妈妈,你会不会好好地做妈妈?”

    我呆一呆,缓缓地伸手掠一掠头发,“我会的。”

    安儿露出一丝微笑。

    唐晶说:“安儿乖孩子,做功课休息,这里没你的事了。”

    “我们——仍然住这里吗?”安儿犹疑地问。

    “是的,”唐晶代我说,“一切都照常,只是爸爸不会每天回来,他也许一星期回来两三次。”

    安儿再看我一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我对唐晶说:“明天我会找涓生出来商讨细节。”我疲倦地坐下来,“你回去吧,唐晶,谢谢你。”

    唐品欲言又止。

    我等她开门。

    唐晶终于说:“子君,你明明是一个识大体有智慧的女人,为什么在涓生面前,尤其是最近这几年,处处表现得像一个无知的小女人?”

    我看着她,不知从何说起。

    隔了一会儿我说:“唐晶,我跟你讲过,做太太也不好做,你总不相信,我们在老板面前,何尝不是随他搓圆扁,丈夫要我笨,我只好笨。”

    唐晶摇摇头,表示不明白,她取起手袋想走,又不放心,她看着我。

    “你怕我做傻事,会自杀?”我问。

    她叹一口气,“我明天来看你。”

    我说:“好的。”

    阿萍送走了她。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中,过了很久,才去淋浴,在莲蓬头下,脖子像僵了似的,不易转动。

    我有我的责任,我不能因此崩溃下来,我还有平安两儿,他们仍然需要我。

    水笼头开得太热了,浑身皮肤淋得粉红色,我却有种额外洁净的感觉,换上睡衣,平儿被司机接了回家。

    我不动声色,叫美姬替他整理书包及服侍他睡觉。

    平儿临睡之前总要与我说话。

    “妈妈,让我们温存一会儿。”他会说。

    胖胖的脑袋藏在我身上起码三十分钟,睁着圆圆的眼睛告诉我,今天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谁的校服不干净,谁的笔记忘了带。

    今天我对平儿心不在焉。我在检讨自己。

    安儿说得对,我是偏心,对平儿,我真的整颗心交了给他。这孩子对我一笑,我浑身就溶解下来。我不是不爱女儿,却一是一,二是二。

    这一切在安儿眼中,是很不公平的吧?以前我就是没想到过。

    平儿的出生对我来说太重要,我对母亲说:“若他不是个男孩,真不知要生到几时去。”因此他成了我的命根。

    涓生是个独子。

    但是平儿并没有为我们的婚姻带来太久的幸福。

    我看到平儿入睡,才拖着劳累的身子入房。

    电话铃响了。

    我取起话筒。

    是涓生。

    他似乎有点哽咽,“孩子们睡了吗?”他还有点良知。

    我答:“睡了。”

    “子君,我对不起你。”他说,“但是我不能放弃爱情,子君,我以前爱过你,现在我爱上了别人,我不得不离你而去,求你原谅我。”

    不知怎地,我听了涓生这种话,只觉啼笑皆非,这是什么话?这是九流文艺言情小说中男主角的对白,这种浅薄肉麻的话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史涓生,你是堂堂一个西医,史涓生,你疯了。

    我只觉得我并不认识这个滑稽荒谬的男人,所以竟没有表现得失态来。

    我静静问:“你恋爱了,所以要全心全意地抛妻离子地去追求个人的享乐,婚姻对你只是一种束缚,可是这样?”

    他在那边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子君,我实在迫不得已,子君,她叫我离婚——”

    我长长叹息一声。

    “你就这样一走了之?还有很多事要解决的呢。”我说,“孩子们呢?两人名下的财产呢?你就这样不回来了?”

    “我们,我们明天在嘉丽咖啡厅见面。”

    我喝一声:“谁跟你扮演电影剧情。明天中午我在家等你,你爱来不来的,你要演戏,别找我做配角。”我摔下话筒。

    我发觉自己气得瑟瑟发抖。

    涓生一向体弱,拿不定主意,买层公寓都被经纪欺侮,一向由我撑腰,日子久了,我活脱脱便是个凶婆子,他是老好人。

    好了,现在他另外找到为他出头的人了,不需要我了。

    我坐在床边,对着床头灯,作不了声,偌大一张床,怎么题呢?

    我根本没有独个儿睡过一张床,儿时与母亲挤着睡,子群出生便与子群睡,嫁到史家名正言顺与丈夫睡。开始时涓生有鼻鼾,我失眠,现在听不到他那种有节奏的呼噜呼噜,我反而睡不着。

    天下的弃妇不止我一个人,她们都是孤枕独眠,还有似唐晶般的单身女子,她也不见得夜夜笙歌,到街上胡乱扯个男人回来伴眠,我绝望地想,我总得习惯下来。

    我害怕,一只石英闹钟嗒嗒地响,我喉头干涸,无法成眠,家中一向没有安眠药,涓生从不赞成将药带回家来。

    正在这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

    我问:“谁?”

    “妈妈,是我,我睡不着。”是安儿。

    我说:“过来跟妈妈睡。”

    “妈妈,”她钻进被窝,“妈妈,以后我们会怎么样?”

    我听见自己坚定地说:“不怎么样,照以前一样的生活。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安儿似乎放心了。

    我伸手熄了灯。

    第二章

    一整夜没睡着。我也不相信涓生与那位辜玲玲女士可以睡得熟。

    ——涓生是因为内疚。而辜女士大半是为惊喜交集,兴奋过度。

    她等着要看我出丑:大跳大嚷,决不肯放手,开谈判,动用亲友作说客、儿女作武器,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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