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一阵再说。”

    子群点着头。

    我叹一口气。

    子群匆匆忙忙在厨房进进出出,一会儿端出番红花香米饭及一味红酒鸡,另有新鲜沙拉,我们姐妹俩相对大嚼。

    “你呢,”她问,“你以后打算怎么过?”

    “水到渠成,”我不加思索,“一直向前走,碰到什么是什么。”我说。

    “我们每人只能活一次,这也不算是消极的想法,我没有什么打算。”我说。

    子群沉默良久,再问:“你快乐吗?”

    我郑重地答道:“我不算不快乐。”

    “姐,你真是脱胎换骨,以往跟涓生的时候,你连谈话的窍门都没有,没有人能够同你沟通。”

    我苦笑:“真的那么糟?”

    “不错,就那么糟。”

    我们相视而笑。

    外国人提早回来,粉红色的面孔,圣诞老人似的肚皮,金色毛茸茸的手臂,也真亏子群能够委身下嫁。

    我挽起手袋要走,外国人斟出威士忌,一定要留我再谈,我费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脱身。

    子群失望地送我下楼。

    又下雨了。

    我们在车旁又说几句体贴话。

    “你始终对洋人有偏见。”

    我担心事,“外国人知道吗?”

    “他哪里晓得?他以为你害羞,他称你为‘那美丽而害羞的姐姐’。”

    “那就好。”我点点头。

    子群转过脸,忽然静静地问:“姐,你认为我这种结局,也并不太理想吧?”声音有点儿空洞的。

    我小心翼翼地答:“谁能够理想地过生活?我?唐晶?只要你心中满足,不必与别人的标准比。”

    她似乎满意了。

    我开动小车子离开。

    番红花饭塞在胃中,开始胃痛。

    哎,千疮百孔的生活。幸而孩子们不知道在他们面前的是什么,否则,哭都哭死了

    家门放着束丁香,卡片上写:“你回来了,也不通知我,来访又不遇,痴心人可林钟斯——假如你还记得我是谁的话。”

    我笑。

    这倒也好,可林钟斯如能够把占有欲升华成笑话,我们或许可以成为老友。

    我即刻去电联络。

    他居然在家。

    “在干什么?”

    “思念你,同时听柴可夫斯基钢琴协奏曲第五号c大调。”

    我说:“任何古典音乐听在我的双耳中都似刮铁声,我受不了。”

    “牛。”

    “你找这头牛干吗,有何贵干。”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妹妹蜜月回来,去探访她。”

    “嫁英国老头那个?”

    “嗯。”我叹口气,“嫁你也罢了,偏又嫁个老头,腹上的脂肪犹如怀胎十月。”

    可林冷笑,“嫁我?你别以为我人尽可妻,你去打听打听,我可林钟斯可有送唐人妹都追一番。”

    “原来你特别给我面子。”我笑。

    “中国女人也坏呀,我如果随随便便的,叫人缠上了,也还不是脱不了身,如今想入外国籍的女人可不少。”

    “别把人看扁了。”我气不过。

    “只除掉你。子君,别的唐人女都妄想侧侧身打门缝处挤进我公寓睡房的门。”

    “你发痴嚼蛆。”

    “子君,我待你的心,可昭日月。”

    “日月没有那么有空。”我撇撇嘴。

    “我有空?我忙得要死。”

    “你算忙?不过做些投机讨好公关联络广告,算忙?人家悬壶济世,起高楼大厦的岂非不用睡觉?”

    他沉不住气,“得了!谁不知你的前夫是个医生,至今还念念不忘。”我不禁想起翟君,他可没说过他忙。尽是些小男人大叹分身乏术,永远如此讽刺,写字楼坐在一角的文员一向认为他是撩会栋梁。

    “——但是谁又盖高楼大厦?”可林钟斯倒是很敏感。

    第十一章

    “没有人,打个比喻。”我立刻否认。

    “你认识了哪个地产界要人?”

    “李嘉诚。”我笑。

    他马上释疑。

    我说:“可林,我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可林,我们原可成为一对挚友。”

    他沉默一会儿,“我现在也没有侵犯你。我甚至没碰过你的手,我已经开始四个中国化了:拥有一大堆不同用途的女朋友——谈心的交心,跳舞的一起疯狂,上床的尽讲性欲。”

    “要死。”我笑骂。

    “子君,说实的,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希望,我也希望把关系转淡了。”

    淡?如何淡法?我紧张一阵子。与他说说笑笑已成习惯,一旦少这么个人倒也恍然若失。

    我原来是个最自私的女人。

    “你要不要出来谈?”他问,“电话筒开始发烫。”

    “你打算怎么样?”

    “烛光晚餐。”

    “不,你的意思是要同我绝交?”

    “你不能不负出任何代价而一生一世钓住我,是不是?”

    “快说清楚。”

    “我将要调回祖家。”

    我冷笑一声,“黔驴之技,你们这些洋子,一想扔中国女人就说要调回祖家,为着事业如何如何,然后两个月后还不是出现在中环的酒吧,只不过身边换个人。咄!你哄老娘,没这么容易。”

    “我并没有哄你,我现在就向你求婚。”

    “我不嫁洋人。”

    “子君你今年三十六?你别以为机会满天飞,年年有人向你求婚,我是说求婚。”

    可林钟斯强调说,“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

    “我不介意,”我倔强说,“我决不嫁洋人。”

    “洋人不是人?你这头蠢猪!”

    我不嫁洋人,决不。情愿一辈子孤独,这一点点的骄傲与自尊必须维持。

    我不同子群,我还得对平安两儿负责。

    “大家说再见吧。”

    他沉默很久,然后说:“在电话里说再见?绝交也依赖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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