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苏笙一直让芷玉呆在家里,偶尔带他去外面走走。

    府邸照计划在建造,秦墨白天去布庄,夜晚依旧出去,深夜才回来。

    不久,镇上传出有采花贼的谣言。

    传言采花贼仪表堂堂,只在有美貌男子的府邸出现,一时间镇上珠宝布庄胭脂铺里生意好了许多。

    采花贼在哪家出现,就说明哪家男子漂亮。

    秦墨听到这个消息时嘴角抽了一下,萧若脸也沉了下来,“那个传言中的采花贼不会就是你吧。”难怪她夜夜从外面回来后,都春光满面,原来在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秦墨僵硬的看向萧若,“还不是你害的,我只是为了找到那男子······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现在是在怀疑我?”

    萧若不是怀疑,是本不信。

    秦墨夜夜春光满面的回来,让她怎么相信一点事都没有,何况秦墨这年龄,正是热血时期。

    秦墨心里一把火堵得难受,“难不成我还真采了那谁谁谁!”

    “既然有意,就要负责到底。”萧若忍受着心的绞痛,说出这话。

    秦墨一听怒了,也不再解释,没想到这人居然不相信她,道:“若是被主子知道我在镇上当起了采花贼,我就算如地狱,也要拉上你。”

    萧若一震,心猛的抽痛,原来,她是真的采了许多小户人家的公子!

    *****

    秦墨很失落,一向纵容她、关心她的萧若这次是真的生气,连话也不跟她说了。

    苏笙回来时,就见秦墨独自坐在庭院里一脸苦恼,而萧若则是不知所踪。

    苏笙听到外面的传言,再见他们这副情形,十有八九也猜出怎么回事了。

    当夜,苏笙叫了秦墨,秦墨低头站在她面前,像以前每次做错了事情的时候一样,苏笙不多说,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若是你真对那人有意,就娶了回来,若只是随意,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那个人是张家小公子,苏笙留意过,秦墨去张家的次数最多,大概是因为那个张小公子单纯天真,而秦墨又经历过许多,所以两人就到一起了。

    秦墨与萧若之间的的风起云涌苏笙虽然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也略知一二,秦墨对萧若不是没有情意,只是她无法接受,对她而言,萧若不仅是她的恩人、主子、师傅,还是亲人,她彷徨得想要逃避,以为萧若身边有了人,她故意在身边放个名义上的男子,他们之间的情感就不存在了——这次的事情,狠狠伤了萧若的心。

    秦墨闻言沉默下来,她对那张小公子的感情是朋友之情,虽然尽力克制对萧若的感情,可是心就是无法控制的。

    她是从小就被人从大街上捡回萧家的,后来当了萧若的伴读,萧若一直待她很好,每次闯了祸事都被纵容,或是扛了下来,有时甚至替他挨打受训;被欺负时萧若给她出气,在战场上更是把她保护得很好,宁愿自己一身伤,也不让别人动她半分······一起学功课,一起习武,一起上战场,可以算的是共富贵,同甘苦,怎么能不产生感情呢。

    苏笙道:“你回去自己好好想清楚,萧若有她的骄傲和底线,不会每次都纵容你,不要到了失去时,才来跟我说你后悔了。”

    秦墨闻言身体震了下,这次她是真的把自己关起来,想要好好想清楚。

    苏笙望着她关上了房门,叹了口气,才侧身望向一边漆黑的围墙,声音里透着些许无奈,“你还要在那儿呆多久。”

    庭院一片寂静,慢慢的从漆黑之中走出一个人影,幽深的眸子似要令人陷入其中,语气带些试探,“你都知道?”

    苏笙无奈的扯了下嘴角,发现自己本笑不出来,只得叹道:“这虽然不是打战,但有些事情我还看不出来吗?”萧若一直对秦墨都好得过头了,任谁多一个心眼,就能发现其中的不对劲,更何况,萧若为了能和秦墨在一起,都离开了萧家,放弃了萧家家主之位——那个多少人想要坐上去的位置。

    萧若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沉默片刻,才慢吞吞的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

    见苏笙不做声,萧若别过了头,黯然道:“她只是把我当姐妹亲人······”这种感情是她都难以说出口的,秦墨知道后可能更无法接受。

    苏笙望着她,若有所思的问,“若是她最后都不能接受你呢,你会后悔为她所做的一切吗?”

    萧若怔了一下,缓缓摇头,“我知道她对我也是有些感情的······”只是这感情秦墨一直在逃避。

    萧家子嗣繁多,萧若并不担心会因她的离开,而伤了萧家的底,所以她能放弃一切,去守护秦墨,她时常想,即使萧家只有她一人,她也会有勇气和秦墨在一起。

    当她要找到那夜与他一顿春风的男子时,秦若从中做了手脚,好多天都没有找到那人,连一点头绪都没有,秦墨的反应让萧若狠狠高兴了下,也生气了丝丝希望,但是之后,她夜夜出去与人相会,又给了她绝望。

    她对秦墨一向是宽容的,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若是有了第三人,便有了裂隙;什么都能分享,就是爱人不能,所以若秦墨真要娶亲,再难受她也会退出。

    她不是个喜欢纠缠的人,只是一直以来,秦墨的身边只有她一人,令她无法放手——求不得,舍不得。

    苏笙叹道:“这不就对了,喜欢就是喜欢,两个人的事情,为何要看旁人的脸色,你们现在已经不在军中,不在庙堂,自然不会再受到约束。”

    萧若愣然,诧异的抬头看向苏笙,“你不反对我们?”

    苏笙扬扬眉,“为何要反对?我若是你,现在可能早已带秦墨走了。”

    也就是说她追了这么多年,连点甜头都没吃到,萧若脸僵了僵,主子还不是一样让那人嫁了人,现在居然来‘讽刺’她。

    主子是彻底失去了那人,而她,还有机会,这次,她一定会把人捏在手里,压在身下,给这个主子看看。

    苏笙看萧若这意气风华的神情,嘴角扯了扯,秦墨男子的身份只有她和萧老夫人,连时常守在秦墨身边的萧若都不知道。

    不知萧若知道一直呆在身边的秦墨是男子时,会有什么表情。

    苦命的萧若,一直还以为自己喜欢女子,熟不知,她的苦恼都是多余的,不过,能接受女子,接受日后没有孩子的命运,应该也能接受秦墨不能怀孕的事实。

    ······

    *****

    那夜之后,秦墨夜晚没有再出去与人相会,萧若的脸色也好多了。

    不过,她的话却少了许多,这让秦墨每次见到她时都小心翼翼的。

    镇上的谣言起得快,消失得也快。

    很快,就有新的谣言将采花贼的事情覆盖下去了。

    只是,这次的传言,令芷玉都震惊了——林家家主林蓝死了,被林家入赘的妻主杀害。

    林蓝的死都传言是那个入赘的妻主杀害的,萧若派人去查,发现林蓝实则是自杀,但所有证据都指向了那个入赘的妻主。

    这是嫁祸,萧若不知道一个人要有多少恨,才能宁愿去死,也要拉人陪葬。

    杀人偿命,那个入赘的妻主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苏笙发现芷玉自从知道这事后有些心神不宁,体贴道:“伤心吗,要不要我陪你去林府一趟。”

    芷玉默不作声,靠在苏笙怀里,紧紧抓着她衣襟的手有些轻颤,“我不想回去,你不要牵扯进去。”带着颤音的声音是那么的坚决。

    他的爹娘早已不在,林府的人也早已走的走,散的散,这次林蓝被害,林府已经支撑不下去了,最终得衰败下去。

    心里虽然难受,但她不想苏笙被牵扯进去,现在的生活已经是他求之不得的了。

    芷玉夜晚哭醒了几次,苏笙一直担忧的陪着他,差点没让秦墨又去把大夫扛了来。

    林蓝死后,秦墨心里更是不安,小心的观察萧若的变化,担心她受伤难受,又不想她对别人产生感情,以前她的所有温柔都给了自己一人。

    可是最终,一件不在预料之内的事情没有预兆的发生了——萧若走了。

    秦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以前那个总是跟在他身旁关心他的人,现在抛弃一切的离开,没有跟他再说一句话。

    秦墨很苦恼,最终还是应了苏笙的话,等到后悔了,再去跟她说后悔了。

    苏笙说:“她总不能一直呆在你身边,她要出去浪迹闯荡,她不是个会被这小小的天空束缚。”

    秦墨静静的听着,心里难受,“我想她了,她什么时候回来?······”以前他从不知道萧若想要出去游历。

    苏笙略带叱责,“你既然喜欢她,还把她推给别人,自己还故意去招惹别的男子,让她对你死心,萧若虽然一直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她见你夜夜出去,春风得意的回来,心里肯定是难受的。”

    “我没有与别人发生关系,我只是想要让她知道我有别人了,那她就不会再对我······”秦墨的声音颤了下,道:“我把她当亲人,可是却对她产生了不应该有的感情,我很害怕,很彷徨······那夜她与那个林蓝滚在一起时,我听着里面的声音······很想进去把人拉开······她以前偷偷亲我时,我的心都会紧张,不知所措,却有期待······可是后来,她就不与我亲近了······我又不能给她孩子,怎么能和她在一起······”

    秦墨小时腹部受过伤,无法怀有身孕,这一直是秦墨的心痛处,萧若是萧家继承人,怎么可能会娶一个不能留下子嗣的夫郎,老夫人也不会同意。

    那时起,他就很少与萧若亲近了,总是保持着距离,格也大变,还请命去战场送死,闹得萧若也跟着去了。

    苏笙叹道:“她已经走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做,要继续就这样生活下去?”

    秦墨沉默半晌,指甲狠狠陷进离,却比不上心口的疼痛,道:“她不回来,我便去找她。”

    总是痛过,才知道珍惜,苏笙不知道秦墨追不追得上萧若,只能祝福他们,但她和芷玉,不会错过。

    秦墨第二天就收拾包袱要去找找萧若,临走时他依旧一副女装,甩甩头,一派风流潇洒,“你们就放心的让我去,等我把她带回来,再教训一顿。”赶公然甩了他,这比帐要好好算算,还要让她继续苦恼一阵子,让她以为喜欢女子,让她以为无法像正常女子一样享受男子柔软,让她遗憾半身,闹得下半身难受,哼哼。

    苏笙看着他那副背影,扯了扯嘴角,平静道:“你知道她往哪个方向走了吗?”

    刚到门口的秦墨身体一僵,茫然的望向外面,然后僵硬的转头求救似地看向苏笙,显露出一点男子的风情,“她到底上哪儿去了?”

    苏笙摇头叹道:“她往南方走了,你这个样子还真不让人放心。”

    秦墨容颜清秀,自从知道自己无法再怀有身孕后,格就变了许多,连自己都不再认为自己是个男子了,总是做着女子做的事情,若不是格与男子的温婉细腻相差太多,又总是一副女装,光看她那副月貌花容,许多人第一眼见到他,都会把他当男子看待。

    而萧若在他身边呆了十几年,从第一眼见到穿着女子衣服的他,就打心底里认识他是女子了,这么多年,都从不怀疑过,若是别人怀疑,还认为是欺负羞辱了他,狠狠的替帮秦墨教训了一顿,后来便没有人再敢怀疑秦墨的身份了。

    看着秦墨的身影渐渐消失,芷玉担忧问:“他们没事吧?”

    “他们以前都在戏班做过,会点拳脚,不会有事的。”苏笙安慰。

    芷玉沉默了下,“我说的不是这个,他们都是女子,能在一起吗?”

    苏笙怔了下,“你知道了。”

    他们的感情连芷玉都看得出来,秦墨还想隐瞒。

    萧若都不在乎他是女子了,哪还会在无法怀孕这事上纠结,秦墨就是一直被困在这事上,无法解开心结。

    芷玉不做声,苏笙道:“无论结果如何,那都他们的选择,只要他们不后悔,一切都是好了。”

    “那孩子呢?他们在一起不会有孩子的。”芷玉有些茫然,两个女子的感情,即使能抛开伦理的束缚,可每个女子不都是最在乎子嗣的吗,还在林府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没有子嗣的妾室被卖出去。

    苏笙抚着他柔软的发丝笑了笑,“对他们而言,有比孩子更重要的东西。”

    “······那,”芷玉小心的看了苏笙一眼,“如果我没有孩子呢?你是会休了我,还是再娶几个男子进门?”这事一直萦绕在芷玉心头许久了,他以前有过身孕,但流失了,大夫说过他可能很再有身孕,也正因为这样,那时妻主才毫不顾忌的羞辱折磨他,经常辱骂,甚至还默许她那些狐朋狗友欺辱他。

    回想起那些,芷玉都还像是在做梦,一个人的变化真的能突然有那么大。

    苏笙知道芷玉不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了些,带上了怜惜,“若是我们没有孩子,就过继或收养几个,对我而言,你比孩子要重要。”

    芷玉似懂非懂的看着苏笙,茫然的神色依旧留在脸上,苏笙暗自叹了一声,道:“秦墨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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