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换上了一套太监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是谷大鹏的跟班。

    里面的宫女都在埋头洗衣、劈柴、或者洒扫庭院,她们面无表情地干活,苏云与谷大鹏进来的时候,她们连头都不曾抬一下。倒是有一个身体肥胖,腰如粗桶的管事女官煞有介事地打量了他们一眼,不过此处与内侍省一墙之隔,时不时会有太监走动,所以那胖女官也没太在意。

    苏云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跟在谷大鹏的身后。谷大鹏径直穿过了中庭,来到了北面的三间屋子前。这些屋子看上去又老又旧,褪色的墙壁上爬满了杂乱无章的藤蔓。

    谷大鹏悄悄用手指了指屋子,低声说道:“她就最中间的那间屋子里。”

    苏云抬眼一看,心都要碎了。

    屋子从外面反锁着,上面的铁锁锈迹斑斑。屋子只有两扇狭窄的木窗子,其中一扇上面落了锁,还挂满了蛛网,显然长时间没有开动过。另外一扇窗子此时紧紧关着,看起来很难有阳光可以透进屋子里。

    谷大鹏拉了拉她的衣角:“我们走吧。”

    苏云拽住他不肯挪步,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间屋子。

    这时候有个满头白发佝偻着背的婆子慢慢走了过来,苏云他们赶紧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边上绕开。只见那个婆子拿着一个又黑又脏的破碗,里面也不知盛着什么浆糊一样的残羹冷炙,她推开了那扇木窗子,用苍老嘶哑的声音说道:“饭来了!”

    木窗里伸出一只手来,这是怎样的一只手啊!满是皱纹,皮肤皲裂布满了血口子,还有几处红肿的冻疮,甚至都开裂化脓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木窗里传了出来:“哈哈哈,吃……好吃,我要吃,快给我,饿死我啦!”

    苏云如同五雷轰顶,她认出了这个声音!不会错的,就是姐姐郑如意的声音!但是,曾经温婉端芳的她怎么听上去疯疯癫癫痴痴傻傻?

    苏云从那个婆子身边走过的时候,迅速朝着木窗里面瞥了一眼。

    木窗里虽然光线昏暗,但苏云还是看清了那个人。她蓬头垢面,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上面还挂着几根稻草。她的脸也是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脸了,根本看不清五官,只看得见两只眼珠子在闪着幽幽的光芒。她咧开嘴笑着,笑容甚为诡异,嘴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不像是在对别人说话,倒像是梦呓般的自言自语。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苏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噩梦啊!

    苏云心中的郑如意,就如故太子所赞:“淑韵娉婷,明月皎星河之夕;韶姿婉娩,和风泛桃李之蹊。”她的美丽娴雅,就如同天上明月星辰一般耀眼;她的贤惠淑德,就如桃李之蹊一般不言自明。

    可是眼前的这人是她吗?真的是她吗?

    苏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上去把她救出来,那个送饭的婆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谷大鹏一把拉住了苏云,他故意高声说道:“梁公公还在等我们把东西送过去呢,你磨蹭什么呢?”

    苏云不得不走,只听到那个婆子嫌弃地啐了一口道:“这女疯子!干起活来比别人都慢,吃饭倒是勤快!”

    疯子?!

    苏云震惊地看着谷大鹏,想要从他那里得到证实。她的眼圈红红的,热泪已经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谷大鹏轻叹一声,默默地点了点头。早在数年前郑如意就已经疯了。

    苏云闭上了眼睛,怒火几乎将她吞噬:姐姐,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

    谷大鹏几乎是连拖带拽才把苏云从一旁的角门拉了出去。苏云只觉得自己的两腿根本不听使唤,她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着,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此时正是用膳的时候,众宫女太监都在膳食房,柴房中空无一人。苏云迅速换下了太监服,将衣服交给了谷大鹏。

    谷大鹏见她神情恍惚,问道:“苏小姐,您不要紧吧?要不然还是我带您出宫吧?”

    苏云苦涩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出来了那么久,再不回去他们会起疑的。放心吧,我自己认得路。”

    谷大鹏点点头:“那凡事小心,我先回去了。”谷大鹏推开门,机警地往外张望了一圈,见左右无人之后迅速地离开了。

    苏云正要朝皇宫的北门走去,路过一间屋子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传出来女子哭哭啼啼惨叫: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另外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叱道:“呸!你个贱蹄子,居然敢在背后造谣,说我的坏话!你们继续给我掌嘴!看她还敢不敢逞强!”

    说罢,只听得“啪啪”之声,似是响亮的耳光声,紧接着传来女子凄厉的叫声。

    苏云的心一紧,她蹙眉止步,偷偷靠在窗下,探头往里面瞄了一眼。

    只见一个身穿浅绯色太监服的人背对着她站着,苏云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的背影却让她有一种奇怪的压迫感,苏云不禁多打量了他两眼。此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翡翠扳指。

    有两个身着绿服的小太监反手押着一个宫女,另有一个小太监在猛扇那宫女的脸。那宫女跪在地上,她的脸颊红红的,嘴角都渗出了血。

    那大太监冷冷道:“春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鼓动别人联合起来告我克扣你们例银?你倒是说说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在何时何地何种方式克扣了多少例银啊?”

    那个□□苓的宫女怒目圆瞪,痛斥道:“你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吗?你的那些破事大家都清楚得很,只是敢怒不敢言。你贪了那么多人的血汗钱,不怕遭报应吗?”

    那大太监冷笑道:“哼,我真做了又如何?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呀?你想要强出头是吧?我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说着他亮出了手中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春苓眼中划过一丝惊恐:“邓福!你……你要做什么?我定要禀报了皇后娘娘,她……她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太监却啐了一口:“呸!你算是什么东西?一个扫地的贱蹄子,皇后连你的名字都不会记得,你还指望她会为你撑腰?”他的声音透着尖锐与阴鸷,“更何况……你再也没机会见到皇后娘娘了!

    这时,苏云看到了那人的侧脸,一张蜡黄的脸,露着皮笑肉不笑的尖酸相,鼻子如同鹰勾一般,眯起的眼睛里射出狡诈的寒光。

    苏云的瞳孔骤然收缩。往事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晃过……暗无天日的牢房、昼夜不休的酷刑、连珠炮轰的辱骂、强加于身的死罪……

    邓福!德妃的走狗!

    当年正是他受德妃唆使,对贬为宫奴的郑淑音姐妹百般刁难作威作福,最后还带人闯入了郑淑音的房中,用一个刻着德妃名讳的木人诬告她,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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