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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玉山寺下了车。沈陆嘉和伍媚两个人步行往阮公馆走去。

    路上,伍媚犹豫了片刻,还是提醒沈陆家嘉:“阮咸差人送的茶水点心一概不要碰。”

    “好。”沈陆嘉也不多问,一口应承下来。

    隔着老远,沈陆嘉便看见一片斑斓的花海,一栋白色的小楼掩映在重重花海里。走得近了,沈陆嘉才惊觉那些沉重硕大的花朵竟然都是罂粟花,一株株足有一人高,艳红、桃红、绛紫、纯白……华丽得让人心惊跳。好些绿孔雀、蓝孔雀在花下昂首阔步,旁若无人。还有背着枪械的健壮男人神情郁地在小楼周围逡巡。

    沈陆嘉不觉蹙眉,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前在街边拦车,一听见是去阮公馆,那个司机便一踩油门跑了。他有预感,这个阮咸,本就是危险的代名词。

    “伍小姐。”一个裹着白色包头的黝黑青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在伍媚面前微微躬身。他相貌平凡,唯有两只眼睛亮如寒星,身上穿着白色对襟布褂,下面是一条黑色熟罗裤子,脚上是黑色的布鞋。

    “穆。我要见你家主子。”伍媚声音冷淡。

    叫穆的青年却看了看她身旁的男人,不卑不亢地说道:“您见主人自然是不妨事,可是主子说了,今天不见外客。”

    伍媚哼了一声,抱着两条胳膊看着地面。沈陆嘉却在暗暗打量这个叫穆的男人,他的身上有一种太平盛世里鲜见的阳刚戾气,这是只有在刀头舔血的人身上才有的肃杀气质。

    两方就这样僵持着。热风吹在人身上,沈陆嘉和伍媚额上全部沁出了绿豆大小的汗滴,而那个叫做穆的青年,却似浑然不觉。

    “带他们来见我。”穆的耳朵里塞着的微型通讯器里传来阮咸柔的声音。

    “两位请。”穆做了给请的手势,走在前面领路。

    小楼外表寻常,内里却别有洞天,只是布置得有些古怪,不中不洋。中国旧式的白粉墙上挂着西方的静物油画,古色古香的金漆几案上搁着多头银烛台,墙角一架三角钢琴上偏盖着蝙蝠纹样的大红绫子布,怪异极了。由于拉着窗帘,室内光鲜黯淡,还弥散着一种奇特的香味。

    穆掀开一道竹簟帘幕,请二人入了内。然后自己垂手恭容站在了帘幕之外。

    甫一入内,沈陆嘉便看见一个相貌秀美的混血青年半卧在一张雕花牙床上,他穿着一袭宽松的红色的睡袍,露出半个肩头,肩头上还有狰狞的纹身。男子的脸型是一个有弧度的倒三角,长着尖尖的下颌,疏朗的眉毛下是一双吊梢的凤眼,眼珠仿佛由于忧郁而变成了淡蓝色,呈半透明,又因为光线,像两颗毫无瑕疵的玻璃弹珠。嘴唇却是殷红如血。总而言之,他整个人充满了一种之美,叫人不由想起古代专演旦角的绝世名伶。

    只是他的手里却捏着一柄翠玉镏金珐琅烟枪,枪头还镶嵌有烧蓝花卉纹的装饰。牙床前,一个穿着奥黛的美貌少女跪在地上,正在娴熟地将金黄色的鸦片膏搓成小丸,用银签子放在火上烤软。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烟锅的白玉顶盖,将小丸塞进去。阮咸随之闲适地翻转烟锅对准火苗,吸食袅袅腾起香烟。

    一股浓烈的甜香弥漫开来,阮咸的神情沉醉而惬意。

    他身前的花几上还搁着一盘佛手和香椽,正散发出幽幽寒香。一只金丝猴坐在花几上,手里捧着黄橙橙的佛手,不时嗅嗅闻闻,发出吱吱叽叽的叫声。看见伍媚,那猴子顿时丢下佛手,三两下就扑了过来。

    伍媚却是一脸嫌恶,作势抬脚要踢,没好气地喝道“滚开”。

    阮咸徐徐吐出一口烟雾,“阿芒,回来。”

    那猴儿听到主人的声音,肩膀一垮,老老实实退了回去。

    将手里的烟枪递给少女,阮咸用手撑住头,斜着眼睛打量沈陆嘉。他年纪虽然不大,但阅历惊人,识人自有一套。古语有云“深沉厚重,魅力十足者,为第一等人;磊落豪迈,不拘小节者,为第二等人;聪明绝顶,辩才无碍者,为第三等人”。很显然,伍媚带来的这个男人是属于第一等。

    沈陆嘉知道阮咸子古怪,一时也吃不准到底该怎么称呼他,便以退为进。

    “我又不是你亲爹,你带个男人来见我作什么?”阮咸忽然语出惊人,一双凤眼噙着笑,望向伍媚。

    伍媚岿然不动,淡漠道:“沈陆嘉,晟时的沈总,我的顶头上司。”

    “哦。”阮咸拉长了声音,又看向沈陆嘉,一脸诚恳地说道:“不好意思,没听说过,说不了久仰久仰。”

    沈陆嘉也不动怒,淡淡一笑:“我倒是对阮先生久仰的紧。”

    阮咸坐直了身体,饶有兴致地盯住沈陆嘉:“直说吧,来找我干吗?”

    “我想请阮先生,打消增持和收购鼎言股票的念头。”沈陆嘉开门见山。

    阮咸嗤嗤地笑起来,伸手指指自己的太阳,又看住伍媚:“你们沈总这儿不会有毛病吧?”

    “有毛病也没你严重。”伍媚语气讥诮。

    “你和他睡过了?”阮咸凤眼微眯,改用越南语质问伍媚,连声音也冷了几分。

    伍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并未回答。

    阮咸忽然笑起来,“沈总,您先去书房等我,我和您的这位伍小姐有几句话要讲。”他言辞客气,语气里却带着不可一世的自负和不容拒绝的傲慢。

    沈陆嘉并没有动,只是抬眸看向伍媚。

    伍媚知道他在征询她的意思,心头一暖,朝他点点头。

    “那我就把伍媚暂时交给阮先生了。”沈陆嘉淡淡撂下一句,迈开长腿离开了内室。

    阮咸脸上的笑意愈发意味深长,“我的小伍媚如今真是翅膀长硬了啊。知道帮着外人来算计我了。”

    “唷,阮大少您多厉害啊,粘上毛比猴儿都,我要是能算计到您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伍媚冷笑。

    阮咸仿佛听不出她的冷嘲热讽,反而笑眯眯地讲起了故事:“从前,大森林里有一只老虎向猫学艺,猫教会了老虎跳跃和捕捉的技巧之后,老虎却妄图吃掉猫,不料猫还留了一手。”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赤脚下了床,走到伍媚面前,居高临下地一笑:“何况你还算不上是老虎。你今日所有的一切,大半皆来自于我,若是惹毛了我,你该知道代价。”

    伍媚刚想顶嘴,阮咸已经出手如电,右手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颌,脸上笑容半丝未褪,“我帮你磨尖了牙齿和爪子,不是让你对付我的。”

    伍媚脸色有些发白,但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愤怒地盯着阮咸。

    阮咸却用左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好容易帮你把晏经纬调到蔺川去,乖,别辜负了哥哥的一片好心。”

    伍媚浑身一僵。晏经纬的高升居然是他在里面做的手脚?她认识他六年,还是不清楚这个男人的势力到底大到什么地步。

    阮咸却趁她分神,将脸凑向她雪白的耳廓,又伸出舌头含住了她圆润的耳珠,然后舌头恶劣地迤逦而下,缓缓扫过她的颈项。伍媚咬紧下唇,抬起膝盖就向阮咸的某个紧要部位顶去。

    阮咸惑人地一笑,双手捏紧伍媚的手腕,直接将她拖着一齐倒向了那张雕花牙床。

    叫阿芒的猴子吱吱怪叫两声,捂着眼睛跳到了旁边。

    阮咸低低一笑,伸手一扯牙床上猩红的帷幔,床尾露出一幅女子的半身□,照片里女子正在沐浴,仰着头任由水洒在脸上,双眸微眯,姿势放松而享受。打湿的乌发随意地披在前背后。

    “怎么样,我把你照的美不美?”阮咸含笑问伍媚。

    “你这个死变态,居然偷拍我。”伍媚咬牙切齿。

    阮咸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看见照片下面的这些斑点吗?我特别喜欢对着你这幅照片打飞机。至于那些斑点——”阮咸笑得很无耻,“可都是我的华。”

    “阮大少您可是高富帅,居然也要靠打飞机度日?”伍媚猛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阮咸,讽刺道。

    “你知道的,妞泡多了会累,爱做多了会瞌睡。”

    “您这名字真是可惜了,您就该叫阮咸湿,又咸又湿,和你这个人一样,叫人恶心。”伍媚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起了身。

    阮咸两只手交叠枕在脑后,“你说我把这幅照片给沈陆嘉,他会怎么样?”

    伍媚脚步一窒,却没有停住,只冷冰冰地丢下三个字:“随便你。”

    等到伍媚掀开竹簟帘幕,阮咸才自言自语一般,“我最讨厌那些健康的、正直的、干净的男人了。”说罢,懒洋洋地起了身,穿上木屐,弯腰抄起地上的猴子去了书房。

    沈陆嘉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伍媚坐在他身侧。

    阮咸状若无意地扫过沈陆嘉面前那杯红茶,没有丝毫饮用的痕迹,朝伍媚冷笑了两声。

    “沈总,我这人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你要我放弃增持和收购鼎言的股票,也行,但我有一个条件。”阮咸一下又一下地抚着阿芒金色的丝毛。

    “阮先生请讲。”

    “这只金丝猴我驯养了三年了,可惜它是个不识货的,你给它钞票,它会毫不犹豫地撕个粉碎,沈总是搞金融的,想必可以教教它仕途经济。”阮咸笑得邪恶,“倘若沈总在五天内教会它认得钞票,我就放弃增持和收购鼎言的股票,还把我手里鼎言百分之六的鼎言股票送给你,如若不成,就请沈总打道回府。”

    “好。一言为定。”沈陆嘉起了身,沉稳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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