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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人不轻狂枉少年

    1.楔子

    曹魏黄初六年 (公元225年),春。

    谯国铚县鱼。

    黑云滚似的已遮黑了整片天空,天空压抑着大地。夜,黑沉沉的,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春雷阵阵惊风雨,风声凛冽,扑面如刀,摇曳的树枝犹如张牙舞爪的恶魔般在风中和黑夜里呼啸着。

    在这样的夜里,人们一早就关门窗早早睡下了,街上见不到任何行人的踪迹,四周围一片冷寂,死寂得要命,只有从远处偶尔传过来一两声狗吠声和小孩的哭闹声,却越发显得骇人和突兀。

    蓦地,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大地,张牙舞爪的树枝看起来就像是黑夜里的鬼怪,随即便是一道几乎可以撕裂九宵天宇的巨大雷鸣,如黄豆般大的雨点终于落了下来,极硬的砸起许多尘土,空气中带着腥臊的干土味道。

    突然,一个女子出现在雨中,顶着狂风一步一步地艰难前行,闪电划过,她苍白无血的脸色出现在黑夜中,如同死去的人般吓人,披头散发,衣衫破烂,白色的衣衫上还有斑斑血迹。

    只见她满脸憔悴和疲惫,手托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扶着墙壁跌跌撞撞的向前挪着虚软的腿,一步三顿。风带着雨星,一阵又一阵的呼啸而过,怒吼着打在她清秀的五官上,她咬了咬下唇,稍作休息,然后望着前方唯一一处有光的地方抿嘴一笑,虽然极是虚弱,却依然美丽动人。

    “到了,快到了,孩子,我们很快就安全了。”她抚着肚子喃喃道,温润的眼光隐含初为人母的骄傲,语气中是满满的喜悦。

    扶着灰色的瓦墙走了一里路那么久,一座建构宏伟的宅第出现在面前,在漆黑的雨夜里,显得益发深沉且安静。大宅大门,金钉朱漆,别具考究;雕饰美的墙面雕瓦画栋。木柱上刻画着美的荷花图案,沿砖上有着美砖雕,雕工细。门前左右两座石坛中各站着一只石狮子,奕奕若生、气势非凡。

    女子望着门顶匾上那两个金漆大字-----“曹府”呼出一口气,力气在这时候已经几乎用过了,她踉跄了一下,还没有走上阶梯便一头栽了下去,她大叫一声,两手护住肚子,额头则重重地砸在冰凉生硬的地板上,“咚”的一声,可惜雨声太大了,这声音马上就盖了过去。

    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来,一道鲜红的血顺着漂亮的额头流下来,血流过鼻子,流进她的嘴里,带着一点腥味,她扯嘴将血吐出来,鲜红的血和洁白的牙齿成了鲜明的对比。

    地上一片鲜红,血被雨水一冲,颜色变淡了,向四周围扩去。

    “孩子,我们终于到了……”没有力气也顾不得抹去脸上的血迹,她颤抖着双脚向大门爬去,双手也很快沾满了血。

    “咚咚……”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挣扎了好久,她才扶着门站起来,用力晃动铜环,她用双手拍着朱红色的翘檐大门,门上面马上沾上了斑斑血印。

    “有没有人啊,来人啊……让我进去……”身体最后一丝力气在流失着,她喊出这么一句后,一口血喷到门上去,温热血顺着嘴角流溢下来,染红了她的衣服,映衬得她的脸色益加苍白了。

    “来人啊……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了……”实在没有力气了,她沿着门坐了下去,手却依然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门。

    她虚弱的声音完成湮灭在稀稀拉拉的雨声中,神逐渐在涣散,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终于有动静了,对着门外喊了几嗓子。

    “来了来了……这么晚了是谁啊,真是不让人安生!”

    不一会儿,门哐啷的一声打开了,一个小厮撑着雨伞挂着衣服眯着眼睛,打着哈欠出现在门口。

    “人呢,他老子的,人来了你却跑……啊……”突然他大叫一声,感觉脚下一冷,有一个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他低头一看,就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满身是血的女人正握住他的脚,这一吓可不小。

    “救……救命……救命啊……有鬼啊……”夜半鬼敲门,小厮毕竟年纪轻,一吓便凄厉地大喊了起来,膝头一软瘫倒在地,裤裆马上湿了。

    不久,便有更多人出来了,女人松了一口气,终于晕死了过去。

    同一个晚上,同一个时辰,在不同的地方却上演了一场灭门屠杀大戏。

    汝郡山桑县。

    狂风卷落叶,雨打花落,漫天的落叶和着沙尘旋飞着,白花花的雨点像一个喝醉的人,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满地残花落叶。

    夜更深了,突然几条暗影飞入一家的庄院去,过了一会,惨叫此起彼伏,一道闪电照亮了大地,只见地上血流成河,数不清的尸体交横着躺在地上,或趴、或蜷、或跪,或断肢、或断头、或拦腰断,死状非常惨烈。

    一阵雷声紧接而过,夹杂着阵阵的惨叫声与狂笑声。

    “萧晨莫要再当缩头乌了,出来受死吧!哈哈……”笑声尖锐异常,伴着奇怪的颤音,连屋子都似乎跟着震动了起来。

    萧晨走到窗口,在窗上捅了个小孔,整个人便被眼前的骇人景象呆愣住了。

    屋外,数十上百计的尸体陈尸在院子的各个角落里,血从尸体上流出来,和着雨水,汇合成一片红色的血泊,管家老柳正直直地跪在向着门口的地方,睁大着恐惧的双眼,腹部处肠子等五脏六腑全部被挖出来了,旁边不远处是他两个女儿和两个小儿子的尸体,头被砍下来,依次排成一列。

    此时的逍遥门已经俨然成为人间地狱了! 萧晨的双手正在悄悄捏紧了。

    “我的孩子……我要出去跟他们拼了!”萧夫人泪眼婆娑,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

    “不行,你现在出去也只能受死!十大护卫都惨死他们的手中,可见此次来的人武功都在你我之上,他们可能还没有找到龙儿,你现在就去找龙儿,然后先带着孩子走,我来抵挡他们一会。你无论如何要将龙儿安全送出去,他可是我们萧家唯一的血脉了。”

    “我不走,我要与相公你生死与共!”萧夫人也是出自武林世家,也懂些武功,所以说什么也不肯走。

    “走,快走!快到西山崖去带上龙儿走,我们必须为萧家留一滴血脉,眼前来杀我们的是人来抢剑谱的。剑谱不能落入他们之手,我已经把秘籍藏在西山崖里面的石室里,你这就去拿了,然后就带着龙儿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事及此,为了大局着想,萧夫人只好挥泪绝别丈夫,然后从床板的密道而下,穿到密室去接自己的大儿子,前几日大儿子萧龙犯了错,所以被他父亲罚到西山崖上去面壁思过,也正好躲过了这一劫。

    萧夫人走后不久,萧晨就出去迎战,可是即使他武功再高强,也没有三头六臂去对付那么多人,不久便被利剑一剑穿心而过,直挺挺跪着,头被砍下来,跟他孩子排在一起。

    萧夫人赶到西山崖不久,还来不及跟儿子解释,人便已经追赶上来了。

    “龙儿,快带着剑谱走,娘垫后,随后就赶来。”

    萧龙虽然只是个少年郎,只得九岁,但作为家中的长子,人比较早熟,这时已经从母亲的脸色中猜出了一些端倪,“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萧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削尖下颔,肤白如霜,细长的眸子,目黑如膝,像极了自己的丈夫,这孩子长大后必然是个翩翩美男子。他是萧家唯一的血脉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死!但这儿子的脾她这个作为娘的人是最了解的,倘若今日不跟他说清楚,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想到这,她便狠下心来,将一切事情和盘托出。

    说时迟,那时快,密道里陆续传来了脚步声和推墙的声音,萧龙听罢薄薄的嘴唇抿成得一条线,“咚”的一声,便对着母亲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萧夫人扶起儿子,将剑谱塞到儿子的衣服里,让他赶快走。

    萧龙不敢多耽搁,带着剑谱匆匆离去。只是萧夫人没想到的是,她的命依然没有换来孩子的平安无事,在她死后不久,萧龙便被追赶上来的人抓住,喂食了毒药后一掌劈落山崖,剑谱也被夺走了。

    翌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睛空万里,溪水泛碧,花草飘香,天地间又安静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萧府一夜灭门的消息一传出,迅速传遍武林,众人皆惊。《武林外传》有载:“ 萧府一门在一夜之间被人灭门,一门一百零八条人命无一幸免。原因:剑谱;行凶人:不详。”

    一夜之内,往日车水马龙的武林世家萧府惨遭上灭门之灾,却查不出任何线索,朝廷查不出凶手,武林人士也没有任何风声。萧府血腥冲天,官府只得派人将尸体埋葬了,并封了萧府,偌大的庭院,一夜之内人去楼空,瞬时成了凶宅。

    而谯国铚县的曹府门前则彩灯高挂,张灯结彩,阶梯上的血迹早已经被雨水冲洗干净了。曹府对外声称曹家老爷让第三个小妾正式进入曹家大门。

    六个月后,在草木飘香的七夕节那天,当民间女子纷纷摆上时令瓜果,对着天空的朗朗明月祭拜,乞求天上的仙女能赋予她们聪慧的心灵和灵巧的双手以及爱情婚姻的姻缘巧配时,曹府却上下一阵忙乱。

    “啊……啊……”一间屋子不断传来在女子竭斯底里的喊叫声,下人进进出出,半天后,一声婴儿的哭啼声划破夜空,一个女婴出生了。

    只是屋内没有如期中的喜悦,屋内传来阵阵咳嗽声,下人们进进出出,神情紧张,小心翼翼。一盆盆清水端进去,一盆盆的红水端出来,触目惊心的红。

    “曹林哥,我将孩子交给你了……以后……她就是……你的孩子了……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两个人便是这孩子……和你……如有来世,婉娘必当衔环结草……以报恩德……咳咳……”

    “不要说了,婉娘,你先休息,其他的事过后再说,好吗?”

    “不行……没时间了……我知道我不行了……曹林哥,你就答应我吧……咳咳……”

    “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请最好的大夫来为你医治,而且孩子才刚出生,你忍心弃她而去?”

    “咳咳……没用的……我中的毒只有他才有解药……”说道“他”这个字时,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眼神开始涣散,随即变得柔和起来,嘴角也溢出了一抹笑容。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他!”这个被女子换做“曹林哥”的男子在看到她的神色时,脸色都变青了,一丝嫉妒爬上他的脸,腔猛烈起伏着,突然将一个青瓷茶杯扔到地上,哐啷一声,杯落瓷碎,青花瓷嘣碎了一地。

    女子回过神来,眼神里立马蓄满了晶莹的泪花,接着便开始猛烈地咳嗽了起来,鲜红刺眼的血不断地从嘴里流出来,止也止不住,下 体也在不停地流出热热的红水,带着她的生命力往外流去。

    “婉娘,你怎么样了,大夫……大夫,你们快来啊……”曹林紧握着她的手,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压迫着腔。

    “没用了……不用叫大夫了……把孩子抱过来……让我瞧瞧……”

    接生婆将孩子抱过去,她努力地撑大眼睛看去,孩子皮肤皱皱的,鼻子小小的,眼睛闭着,两排密密的睫毛像扇子一样投下一层黑影,小手捏成拳头状,像只小猫一样窝在接生婆的怀里。

    “她脚下有七颗星呢……今日是乞巧节……七月初七……就叫她七七好了……曹林哥……不要告诉孩子我是怎么死的……不要告诉孩子她的身世……我要她快快乐乐地活着……这孩子以后就是你的……她就姓曹……叫……曹七七……”女子的眼睛慢慢的阖拢,头往一边偏去,然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婉娘……”凄厉的喊声响彻着整间房子。

    不久,曹府便换了一批下人,再也没有人知道那天夜里了以后发生的事。

    女婴就这样来到世间,天书有云:“脚踏七星,能管天下兵!”作为曹的后人,又脚踏七星,有高人便以此推断出此女将来必然不简单,虽为巾帼,却依然可以不让须眉!这事很快传到魏帝耳中,魏帝亲自召见女婴,御赐名字“曹璺”,并册封为长乐亭主。

    2.曹家有女为祸害

    汝阳郡里有座城,城里有个县,县里的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复一日,千百年来,小县平静而简朴,可是自从曹魏黄初六年以后,县里便多了一害。

    佛法有三宝,分别为佛宝、法宝、僧宝;世有三灾,分别为火灾、水灾、风灾;而谯国铚县则有三害,分别是战害、虫害和曹害。

    何为曹害?说起这个字眼,谯国铚县老老少少都会比个中指出来,然后摇摇头,把鼻子朝着一家门前挂着两个写着“曹府”二字的灯笼的府邸努努嘴:“你连这都不知道啊,曹害就是指曹家的三小姐呗,女魔头啊,祸害啊……”

    “爹,杏儿想学刺绣。”

    “不错不错,贤良淑德的开始。”

    “爹,珍儿想学古筝。”

    “很好很好,有大家闺秀的影子。”

    “你呢?”转向正在用双手抓花生的女孩身上,眉头都皱了起来。

    “爹,七七想当米虫。”嘴巴塞得鼓鼓,两眼亮晶晶,表扬我吧表扬我吧,快表扬我啊。

    “米虫?那是啥玩意?”

    “就是终日无所事事,只会吃喝玩乐,然后躺着等死的人。”

    “……”

    “来福,将三小姐拖出去,扎马步一炷香,并扣掉半个月的零用钱。”

    “爹……”我的银子我的银子啊……当米虫有罪吗?人生自古谁无死,最终只剩一抷土。不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市井之徒,到头来还不是要埋到黄土里给虫蛀?既然都要死了干嘛还要那么辛苦去学这学那啊?

    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府邸。

    “爹,这是杏儿刚绣好的‘百花齐放’。”

    “好!绣工匀整,针线细密,栩栩如生,好一幅百花齐放图,赏白银十两。”

    “谢谢爹。”

    “爹,珍儿为您献上一首‘高山流水’。”

    “妙!韵味隽永,铿锵有力,让人感受到了流水冲击高山的湍急,珍儿的琴艺不低于你娘啊,赏白银十两。”

    “谢谢爹。”

    “爹,这是七七刚画好的‘龙凤呈祥’。”

    “……”龙在哪里?凤又在哪里?“龙凤呈祥”?为何他看到的是“母**啄虫”?

    “把教三小姐书画的夫子给我叫过来。”

    “老爷,第十八个夫子今天早上也辞职不干了。”

    “……”

    “来福,将三小姐拖下去,扎马步三炷香,并扣掉一个月的零用钱。”

    “爹……”我的银子我的银子哟……凤和**本来就是近亲,把凤和**画得像不是她的错啊,亲戚本来就是长得像的啊,长得不像就不叫亲戚了啊;夫子自己要走这更不能怪她啊,他们有手有脚,她管得住吗,她可怜哟,世人都欺负她这没娘的娃哟,呜呜……

    “沛穆王,您家三千金又偷了我家的**,连上这只,已经是第八只了啊,我全家就靠这些**过日子,你叫我们以后怎么活啊?”

    “来福,给十两银子这位大婶。”

    “沛穆王,您家三千金又打我们家虎子,您看,鼻青脸肿的,鼻子的血到现在都止不住,我就这么个儿子,他死了您叫我这个寡妇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来福,给这位大姐十两银子,并带这小哥去齐大夫那里拿些药。”

    ……

    “来福,三小姐呢?”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个来投诉的人,曹林揉着发胀疼痛不已的太阳,他怀疑下一刻自己就要崩溃了。

    “老爷,三小姐不在房里。”

    “那她此刻在哪里?”

    “三小姐正在马厩里……”欲言又止,三小姐啊,自求多福吧……

    “她在马厩里干什么?”

    “三小姐说……说她要做些马糕给新来的夫子吃。”

    “这孩子终于长了啊。”热泪盈眶,将来死后他终于有脸去见这孩子她娘了,“但马糕是什么?好吃吗?味道如何?”心里颇不是滋味,他这个做爹的还没吃过呢!

    “用马粪和着面粉做成的糕点就叫马糕。”来福神情悲愤,想当初他也没少吃猪糕,猪糕啊,猪粪做成的糕点啊!

    “……”

    “来人啊,将三小姐给我五花大绑地拖过来!”

    “啊……爹,我错了我错了啊……我以后再也不会偷别人的**来吃,也不会专门欺负孤儿寡母,更不会做粪糕给夫子吃,我真的知错了啊,哎呀,别打屁股,唉哟,疼啊,娘哟,你为什么不带七七一起走啊……”

    打板声戛然而止,曹林叹口气转回房去。

    她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衣服,朝来福踢了几脚。

    “三小姐,你干嘛突然踹我?”绑她的人是老爷,打她的人也是老爷,怎么受罪的却是他呢?她有本事拿老爷出气去啊,就会折磨他这个下人,算啥狗熊好女!

    “我最讨厌你这种打小报告的人,我做马糕你打报告,我裸奔你也要打报告,我放个体中气你还要跟大娘说我不雅,错错错,我做什么都错!雅雅雅,放个体中气也是不雅!难道为了雅就不用放体中气了吗?难道大家闺秀都是把体中气憋回去的吗?”她最讨厌这种不让她当米虫,也不让她为所欲为、无所事事的人了!哼!

    “……”

    气愤地拿起刚才被踢掉的绣花鞋,她赤 裸着双小脚,大摇大摆地向门口走去。

    “老爷,三小姐她又要……”

    她回头,手上的鞋向飞刀一样“啪”的一声丢过去,正中来福的脑门瓜,来福气得哇哇大叫,她趁机赶紧跑了。

    穿着一只鞋,在外面游荡了好久,肚子早就饿了,虽然刚刚才抢了一个馒头吃,可是没有,肚子还是填不饱啊,瞎子李家的**被她偷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一些小**,小**没的,吃着没意思。

    夜幕降临,街上的人渐渐少了,越发萧条起来。

    只有怡红院这个寻芳的温柔乡依然客如云来,热闹非凡。芙蓉姐姐和桃花姐姐正站在门前扭着水蛇腰向来往的男子咬着粉色丝巾抛媚眼,又一个男子上钩了!男子朝着她们奔过去, 笑一声,露出黑黄的牙齿,然后向她们雪白的藕臂,厚厚的猪唇则就着芙蓉姐姐细白的脖子就啃。

    啊呸!恶心死了,她吐了口口水,继续朝前走,怪不得上次她跟爹爹说以后她要到怡红院挣银子时,爹爹气得狠狠地扬起了巴掌,虽然没有打下去,可也足够伤害她幼小的心灵,现在想来,爹爹没有骗她,怡红院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个就算了,可其他呢?为何爹和大娘们总是看她不顺眼,不管她做什么都是错的,而杏儿姐姐和珍儿姐姐做什么都是对的,是符合大家闺秀的,哼,今晚她就不回家,就要让他们着急!

    小脚被磨破了,她一瘸一瘸地向县北的后溪走去,然后就见到了一幕让她目瞪口呆的景象,也因为这景象,她立下了她一生的目标,让她和他从此纠缠不清。

    3.春心暗许访青楼

    小七七郁闷地向后溪走去,当年那溪没有什么名字就叫后溪。

    一年之计在于春,到处泛着层层新绿,绿莹莹的草地上,不是地惊见五彩缤纷的小花,在春风中点着头,甚是可爱。溪涧的旁边,柳枝飘飘,柳行间还不时闪回晚归的剪燕。

    她卷起裤脚,“咚”的一声跳到溪水里去,月光下,微风徐徐吹来,秀发飘飘,云袖飞扬,裙角翻飞,心间的郁闷不禁缓了许多,掬一把清水,啊,透心凉呢。

    突然,溪水上游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她马上停住,侧耳凝听,莫非是兔子?今晚的晚餐有望了!嘿嘿嘿……小兔子乖乖,我来啰……

    悄悄地爬上岸,踮着脚尖,她偷偷地、轻轻地往上游走去,咦,怎么又没声音了,她钻进草丛里去,兔子呢兔子呢?怎么没有了?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一个身影突然从水底冒出来,清冷的月光下,溪水潺潺,泛着银色的磷光,只见他玉骨冰肌,弯弯的秀眉下闪着一双细长迷人的眸子,水湾如泉,清澈如洗涤过的蓝天,又迷蒙如天上的盘月。乌黑似缎的秀发垂下来,贴在白皙健壮的身子上,发尾上的清水闪着和溪水一样的光。

    “浊溪之深,忧我彷徨,太之渺,嗟我永伤。世人皆醉而我独醒”,绝美的脸庞仰望着盘月,清秀的眉毛微微蹙着,银光下,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抹薄纱里,飘渺得如同仙人;从薄薄的红唇溢出琅琅的带有磁的声音,恍如一羽毛扫过心尖,泛起一层有一层挠不到的痒,酥酥麻麻的。

    一缕清风吹过,吹皱了一池春水,风清云静,只听得小溪潺潺的水声流动和她心跳的声音。

    她两手轻颤,整个人一动不动,犹如冻僵一般,两滴黏顺着鼻子而下,一抹,我的妈呀,是鼻血!擦一擦,继续看美人。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顺着美人的脸而下,落在白皙膛的一点梅花上,砸出四的水花来,万物寂静,她只听到了自己吞咽的声音。

    美人抹一抹脸,青葱玉手拢了拢贴身的头发,嘴角微微斜着,起身朝岸边走去。

    裸奔!美人裸奔了!

    “砰”!

    有人!上岸的人被吓到了,飞身而起,双手一佬,于半空旋转一圈,衣服就稳稳地披到了身上,然后拿起地上的剑朝着树丛走去。

    “什么人,快点出来!”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溪水潺潺叮咚地向下游流去。

    等了半会,依然没有任何响动,他便朝着树丛走去,用剑拨开树冠,就见到地上躺着一个小女孩,脚下只着一只鞋,两眼圆瞪着,成了斗**眼,鼻下两条鲜红的血,而且还在不停的流着。

    “你是谁?”剑“嗖”的一声便到她细净的脖颈上,只要他稍稍一用力,这脖子马上就会跟身子分家。

    可剑下之人一动不动,连眼皮子都不曾眨一下,他才方觉不妥,蹲下去,一探脉搏,马上呵呵大笑起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人昏迷了还能斗**眼!

    将剑收起来,将一件外衫盖在她身上,转身离去,夜风吹起他鬓角的头发,足尖一点间,便消失了。

    “嗨秋……”她坐起来,恍惚地看着周围,她这是在哪里?迷茫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谁的衣服?那么大件,她为什么会谁在溪水旁边,脸,他令堂的,被蚊子咬了好多个包,好痒!

    “啊……”她突然捂住嘴,她想起来了,美人裸奔!!!

    “噗嗤”一声,鼻子又流血了。

    用那件衣服捂住鼻孔,她傻笑着,一瘸一瘸地回家了。

    “哈哈……来福伯,我回来了,哈哈……”

    “……”半会后,院子里便炸开了窝:“你们听到了吗?小姐叫我来福伯,天啊……太阳成西边出来了,祖坟生烟了……”

    就这样安静了几日后,曹府又出事了!

    那日丫环小梅送点心过去,却见到了一副惊人的场面,她家三小姐坐在炕上,脸搁在窗棂上,嘴角上扬,鼻下的血直流,乍看一下,小梅吓得丢掉了手上的点心,“我的娘哟,鬼啊!!”然后仔细缓下心来一看,“我滴妈呀,三小姐死了……老爷……三小姐上吊自杀了啊……”

    等到小梅带着一大帮人匆匆赶过来时,却见到曹家三小姐正蹲在地上拿起没掉到地上的点心在吃,底下是骇人的血泊!

    曹林马上遣人找大夫,大夫很快就到了,就着细细的胳膊了一通后还是没有找出原因来,只有自叹医术不,不收任何银子就匆匆走了。

    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是依然没有找到病因,曹家三小姐还是每天在固定的时间里流鼻血,而且一流鼻血必然傻笑!

    于是谯国铚县八卦榜上的头条马上换成了“议谯国铚县的‘三害’能否少一害”、“议曹府女魔得了何种怪病”、“议曹害将不久于人世?”等等。那一段日子,茶余饭后,家家户户就聚集在门口议论此事,有人说,曹害是遭天谴了,有人说,她是跟她死去的娘一样,身子里藏着毒,所以很快就要死了,更有人说她是被脏东西缠上了。众说纷纭,各有各的猜测。

    可曹家老爷为了这茶饭不思,悬赏名大夫、请道士作法驱鬼,啥都做了,可是一点起色也没有,曹府里经常听到这样的喊叫:

    “老爷,三小姐又流鼻血了。”

    “老爷,三小姐又一个人对着墙壁傻笑了半天。”自从上次彻夜不归后就变成这样了。

    “老爷,三小姐又不见了……”

    “花妈妈。”一个小身子出现在怡红院门口,身着大红色的衣裙,扎着两条冲天辫,跟这红肥绿瘦、灯红酒绿、莺声燕语的温柔乡很不协调。

    “唉哟,这不是沛穆王的三千金吗?”

    “花妈妈,我想问您点事儿。”好羡慕她们哦,可以穿那么少的衣服,天气那么热,穿那么多衣服多不舒服啊,可是爹爹不准她脱,她一脱,爹安排的眼线又会去打小报告,他们都是坏人,不肯给她裸奔!

    “啥事呢,瞧瞧这个脸蛋,长得粉妆玉琢的,长大了准是个美人儿。”

    “花妈妈,要是一个女子喜欢上了一个男子,但那男子却不喜欢那女子,该怎么办?”哎,不是不喜欢那么简单,他简直连看都不看她,好烦恼好烦恼呢,为了这个,她胃口递减,每餐只吃得下三碗饭而已,再这样下去她会变成皮包骨的!原来那些十八禁的书说的“为伊消得人憔悴”就是这么回事啊。

    “唉哟,我的三小姐啊,您这是在帮谁问呢?该不会是您自己吧?”可眼前的孩子不过九岁,懂这些东西吗?

    “不是不是,是我杏儿姐姐想知道的。”脸蛋红扑扑的,心砰砰跳,这是她的秘密,连她的贴身丫环小梅都不知道的!

    “三小姐,来来来,快进来,八卦一下,曹府的大小姐是看上了哪位公子哥?”又有八卦听了!大家都快过来啊,杏花、菊花、莲花、桃花,快过来啊……有八卦听啦……

    “……”呜呼!她杏儿姐姐从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哪有见过什么公子哥,更别提春心暗许这回事了。

    “不说那我们也不会告诉你如何抓住男子的心哦。”摊手,耸肩,天下可没白吃的午餐。

    “县南的张秀才,杏儿姐姐是想跟县南的张秀才凤鸾合鸣、百年琴瑟、鸳鸯双飞、偷**狗、男娼女盗、奸夫 妇,在天愿为乌鸦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应该没漏说表示男女欢好的四字成语吧?别怪她别怪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只是小小自私这么一回,就这么一回,而已!

    “哟,原来是跟张秀才对上了啊……”第二天,八卦满天飞,传说曹府的大小姐跟张秀才有一腿,并珠胎暗结,也有传闻说曹家大小姐被张秀才玩过后抛弃了,正想办法抓回他的心,总之这谣言在第一时间上了八卦榜的头条并持续了几个月的时间,曹家大小姐为此几次绝食自杀,只是未遂,未遂啊。

    “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了吧。”

    “这男人嘛,都是下身思考的动物,要抓住他们的心,当然是要抓住他们的下身了。”

    啥意思?眼睛眨呀眨,不懂不懂。

    “不懂是吧,等你长大些就懂了。”

    “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不是不是,是我杏儿姐姐现在想知道。”杏儿姐姐你就自求多福吧,呜呼悲哉,佛祖保佑你!

    “唉哟,都到了这么急的地步了,那就告诉你吧,抓男人嘛,就是要把他推向床,把他侍候得欲仙欲死的,到时候他想离开你都难了,喔霍霍霍……”

    “这时代,只是出得厅堂进得厨房是不够的了,还要上得了闺床,这就叫“三得”女人,新世纪的女人啊!”

    “哦。”哦,原来要这样,“可是要是他不肯跟你上床呢?”这是个问题,很大的问题。

    “那还不简单,霸王硬上弓呗……”

    哦哦,好彪悍,好激动!

    “可是要是他不给你硬呢?”男人的力气总是比女人大,这是夫子告诉她的,夫子还说男人是女人的天,然后第二天她就给夫子做马糕了,去你的夫纲,然后她又被打了。

    “那就迷昏他呗……”

    “用什么迷?”

    “药啊,当然不是迷药,而是要用春 药,到时候他就会让你为所欲为了,喔霍霍霍……”

    哦!原来如此!原来是要用春 药,原来男人会喜欢上女人都是因为用了春 药!好,握拳,她要弄些春 药来,然后给他吃,然后他就会跟她一样喜欢她了,喔霍霍霍……

    可是要去哪里弄春药呢?怡红院的花妈妈和花魁姐姐都不愿意告诉她,哎。

    “老爷,三小姐又流鼻血了。”

    “老爷,三小姐又一个人对着墙壁傻笑了半天。”

    “老爷,三小姐最近胃口极度不好,每餐只吃得下两碗半饭。”衣带渐宽啊!

    这可如何是好呢?曹林走来,走去,这可如何是好呢?这孩子平时一餐要吃五碗的,现在吃得那么少,这可如何是好?

    “老爷,要不把七七送到司空师弟那里去吧?”其实不是她刻薄,摆出继母脸,只是这孩子太顽皮了,上次彻夜未归后就一直流鼻血,找了好多大夫看都找不出病因,所以她才提议将她送到司空风立那里去,司空风立是她兄长的师弟,医术了得,只是脾有些古怪。

    “那我问问那孩子的意思吧。”

    “司空叔叔是大夫?”

    点头。

    “那就是说他会制药啰?”

    点头。

    “什么药都会做?”

    点头。

    “那春 药呢?”

    “……”艰难地点点头,擦汗,这孩子怎么会懂得这东西呢?

    “那快点送我过去吧。”

    “……”

    于是乎曹府的三小姐在第二天就被送到了深山老林去养病,又于是乎谯国铚县暂时少了一害,谯国铚县的人民终于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4.进山遇险逢山贼

    阳春三月,春光明媚,花红柳绿,正是桃李吐艳、万物复苏的好时节。山涧里,绿意盈盈,草长莺飞,杜鹃声声,一派好风光。

    “爹,快到了没?七七腿疼。”嘟着嘴,干脆在一旁的草地上坐了下来,捶着酸痛的小腿,这是啥鬼地方,怎么跑到这么远来,还不准仆人们抬轿子进来。

    “那歇会吧。”曹林也跟着坐下来,拿帕子帮女儿擦汗,心里万分不舍得,这女儿从出生到现在没有离开过他半步,这会要让她离开自己那么远,他还真不放心呢,这孩子又是非一般的调皮,跟她娘完全两个样,他就怎也想不通,婉娘那么温柔婉约、善解人意,怎么七七连她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呢?一想到她娘,深邃的眸子也跟着黯淡了下来。

    “爹,我渴了。”爹怎么今天对她那么好?小脸纳闷地偷偷看了曹林几次,但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来,要是平时都对她那么好就好了,哎,平时老是绷着个菩萨脸,害得她晚上还做噩梦。

    “那七儿在这里坐一下,爹到前面的溪涧里装点水过来给你喝。”

    “好。”

    “可不准乱跑啊,在这里乖乖等爹回来啊。”

    “知道了。”啰嗦!夫子说女人才会啰嗦,怎么她觉得男人更啰嗦呢?夫子啰嗦,爹爹也啰嗦,来福更啰嗦!总是冰着个脸:不准做这个,不准做那个!

    溪水涓涓,青草翠柳,百花争艳,漫山遍野的新绿,连鼻尖都是绿草的味道,这山上的风景可真好啊!蝴蝶双双,不断地在花丛中飞舞着。突然两只蝴蝶从她头上飞过,一上一下迎风翩跹着,穿花度柳,甚是有趣,七七马上跳起来,挥着绣花鞋扑蝶去也。

    珍儿姐姐她们总是用从袖中取出扇子来扑蝶,可是出了一身臭汗也没扑到一只,真蠢!所以她就想出了用鞋子来扑蝶的办法,一鞋下去,蝴蝶死无葬身之地!

    “啪!”哈哈,又扑到了一只蝴蝶,真是鞋子底下死,做鬼也冤枉!

    正当她捏着蝴蝶的尸体哈哈大笑时,一个黑影向她扑来,她眼尖瞥到一丝黑影,急忙回身,就见到一只大虫向她猛然扑来,通体黑黄色,张开着血盆大口,锐利的爪子朝着她的脸扑来。

    “爹……”七七吓得跌倒在地上,闭上眼睛大喊。

    “噗通”一声,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到地板上的声音。预期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小七七悄悄地挣开眼睛,咦,大虫死了!大虫身上着几支箭,箭口处血如喷泉一样喷洒而出,嘴角流着血,哼哼地喘着气,两只前脚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阿爹,中了!”一个清脆的男音从草丛里蹦出来,草丛沙沙作响,一会就窜出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背上背着个箭囊,囊中放着许多箭。男孩五官英挺,服饰跟普通人不一样,头上围着一条头巾,身上的衣服也是重重叠叠地,好像抹布拼凑成的,但挺好看的。

    小男孩走过来,向地下的大虫踢了两脚,然后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刀,就着大虫的眼睛扎下去,血四溅。

    血溅了她一身,她惊讶地张大了口。

    “你不怕?”小男孩将两只虎眼丢进一个小包里,然后才正眼看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她,这女孩怎么长得跟山寨里的女孩子不一样呢?皮肤很白,像龙潭上的龙仙花,眼睛很大,嘴巴却很小,好像阿娘给阿妹坐的布玩偶一样,真漂亮!

    小七七机械地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怕,就是太怕了,所以才会忘记了尖叫!

    小男孩将虎掌割下来,站起来,塞到她手里,“给你。”

    “我不要……”血淋淋,干嘛要给她?将他塞过来的虎掌丢到地上,然后用随身带的手绢擦干净。

    “我救了你。”男孩歪着头道。

    “哦,那谢谢。”

    “所以你要报答我。”

    “怎么报答?”势力!哼!一点小恩惠也斤斤计较,这种人往往是做不了大事的!她最讨厌这样斤斤计较的人了,哼!

    “我要你做我的压寨夫人!”男孩再次将虎掌拿起来,塞到她的手里。

    “不要!”干净利落地拒绝,再次将虎掌给扔了!

    “为什么?我虎掌都愿意给你了,你为什么还不愿意?”小男孩蹙着浓眉,非常不解。

    “因为我有心上人了。”她偷看了美人的身子,夫子说非礼勿视,既然她无意中看到了,那么她就到对美人负责。

    “他是谁?他有我厉害吗?他会箭吗?他会杀大虫吗?”

    “鲁莽,匹夫!”她不屑地由头看到脚,又由脚看到头,美人才不会做这样的事呢!美人就应该临水而蹙眉吟诗,举杯对月当歌。

    小男孩有点生气了,整个小脸尴尬局促得通红,他可是山寨里最有前途的男子!阿爹说再过几年,整个山寨就由他来管,阿娘说等他坐上了寨主的宝座,就会有好多女子会争先当压寨夫人,所以他要好好挑选,二叔说必须挑选一个胆子够大的女子才能当一寨之母,他她胆子够大的,所以他才让她当压寨夫人,可为什么她不想当呢?

    “冲儿……”一群穿着同样抹布的男子从草丛里走了出来,前前后后有十来个人左右。

    “阿爹,冲儿已经将虎眼和虎掌割下。”

    “好!这才是男子汉所为!”走在前头的男子,四肢修长,身强力壮,头发及肩,散乱地扎着,皮肤黝黑,笑起来,露出两排很白的牙齿,让人一望就难以忘记。

    后面的一群男人也能是四肢非常的强壮,作相似的打扮,纷纷地附和带头男子的话,对男孩拍肩表示赞扬。

    “咦,冲儿,你的虎掌怎么会在那个呆呆的小姑娘手上?”带头男人这时才看到小男孩后面如呆头鹅一样的七七。

    “阿爹,那是我的压寨夫人。”小男孩挑衅地看了她一样,然后红着脸对着男人说道。

    林间马上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震得林中的鸟儿纷纷往外飞。

    “好样的!我家冲儿终于长大了,像个男子汉了,知道要娶媳妇了,眼光不错,这女娃生得眼是眼,鼻是鼻,跟你娘一样漂亮啊,哈哈……好,这就将她带回山寨去吧!”

    “谢谢阿爹。”马上跑过来牵七七的手。

    “莽夫!我说了不要做你的什么压寨夫人!”七七将虎掌丢还给他,两眼圆瞪,露出锋利的小爪子,不让小男孩走进她一步。

    “阿爹,她不肯跟我回去。”小男孩挠头无措,怎么这女孩看起来比大虫还凶呢?

    “哈哈……那就把她抢回家啊,你娘当年还不是你阿爹我从山下给掳回来的?哈哈……”

    “不要啊,爹……快来救七七啊……”小七七见情况不妙,掉头撒腿就跑。

    小男孩在后面紧追不舍,小七七人矮腿短,很快就被抓到了,小男孩明显高她一个头,而且身子跟他阿爹一样,很壮,两只手将七七的腰一托,整个人就扛到肩膀上去,“哈哈,阿爹,我们回去吧,快点回去给阿娘看,冲儿终于找到了压寨夫人了。”

    “好,好!哈哈……兄弟们,我们回去了,今晚吃虎庆祝我们未来的压寨夫人的到来!”

    “哈哈……”一群人将大虫扛起来,哈哈大笑地往深处的丛林走去。

    “你这无赖,莽夫……等徒浪子……快放我下来啊,我不要当你的压寨夫人,我要回去找我的美人……我还要做春药霸王硬上弓我的美人……呜呜……爹……快来救七七啊……呜呜……”小七七被倒扛着,手脚并用地踢身上的人,可是脚踢疼了身下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反而红着脸呵呵大笑。

    阿爹说打是疼,骂是爱,平时阿娘就是这么打阿爹的,阿爹还特别开心,笑得着见牙齿不见眼睛,然后娘就会红着脸骂阿爹无赖,阿爹听到了就更开心了。

    这小娘子肯定也是很喜欢他的了,想到这,又呵呵大笑,他听三叔说,外面的女子很漂亮,可就是脸皮薄,动不动就脸红,而且喜欢说反话,不喜欢就是喜欢的意思,四叔说,这叫欲拒……还什么来着,反正意思就是说当她们说不喜欢时就要明白她们说喜欢,所以他未来的夫人说不想当他的压寨夫人,肯定也是在说反话,一定是的!

    曹林在清澈的溪水用手帕沾水,拭了把脸,然后自己喝足了水,才装水匆匆赶回去,可这一回去,整个人都呆了,哪里还有女儿的身影?

    “七儿……”顾不得多想,他急忙在四周围找了起来,脸上的汗顺着过早衰老的脸流下来。

    “七儿,快出来了,天晚了,不要再跟爹玩捉迷藏了,再不出来,爹生气了。”

    “七儿,你出来吧,爹不会骂你的,快出来吧,以后爹都不会骂你了,七儿……”凄凉的声音在丛林里反复地回荡着,天渐渐黑了,大鸟叽叽喳喳地归巢来,幼鸟一见母亲,便嗷嗷叫着。

    曹林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妥,一颗心不安生地扑扑直跳,如果这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有什么脸去见婉娘呢?七儿啊,你快出来吧,你以后要做什么爹都依你。

    林中开始响起了狼叫声,声声凄厉,听到曹林耳朵里,心都灰了,这孩子会去哪里了?这孩子虽然很调皮不生,可是像这么出格的事是不会做的,平时虽然到处乱跑,可是一到吃饭时间必然自动回来,她该不会是成为了飞禽的口中食、野兽的腹中餐?想到这,他的脚步蹒跚了下,好一会才挺住,继续找。

    穿过一个厚厚的灌木丛,他整个人都呆了,手中的水壶砸到地上,身子摇晃了下,直觉天崩地裂般,眼前的树林好像地震般摇晃着。

    地上一滩血,还很温热,血泊旁边是七儿的绣花鞋和手绢!鞋面上和手绢是新鲜未干的血迹!

    “七儿……”将绣花鞋抱在怀中,曹林终于忍不住,周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晚霞的最后一抹光线透过密密层层的树叶落下来,稀稀疏疏地落在他手中的绣花鞋上,鞋面上的红血和殷红的晚霞融成一体……

    5.风波未平瘟疫起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无赖……”呜呜,这人怎么比她还不讲道理呢!七七踢累了,到最后叫也没有力气了,只剩下嘟喃声音,软软的声音,听上去反而更像是在撒娇。

    “很快就到了,很快就到了。”端木冲不断地擦着汗,红着脸无措地安慰她,三叔说女子不能哄,要骂,大声的骂,这样才能建立男子的威严,可是看到她红红的脸蛋和委屈的大眼睛,他怎也骂不出口。

    “我要回家,我要找我爹爹……呜呜……”眼眶红红的,眨一眨,再眨一眨,一滴晶莹的泪水就这么顺着脸蛋流了下来,落在他身上。

    “不哭不哭……”一见她哭,端木冲更是急得手忙脚乱,可是不管他怎么安慰她还是嘤嘤地哭着,“别哭了,再哭我打你屁股了!”

    “呜呜……你还凶我……呜呜……我爹才敢打我屁股的……”越哭越大声,到最后声音都沙哑了。

    “……我……”挠头,抓鼻子,平时阿娘这样一骂,阿妹就马上不哭了,怎么她反而哭得大声呢?“我错了,不打屁股了,好不好,你不要哭了……”

    “呜呜……真的?”

    “嗯嗯。”看她有收住泪水的打算,他马上如拨浪鼓一样猛点头,这女人可比打大虫还麻烦!

    “呜呜……”哭得太起劲了,一时缓不过来。

    前面的几个男人看到他们这样,笑得更大声了,山路十八弯,越往里走,树丛越茂密,郁郁葱葱,连阳光都无法照进来,估计没有人带头,第一次来势必会迷路。“阿爹回来了……”

    他们通过一个雾气重重的毒雾障后,便是一条悬空的独木桥,过了独木桥后才开始听到了一阵吵杂声,伴随着小孩的嬉闹声和妇女的捣衣的声音。

    他们一走进去,所有人马上聚集了过来,围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说着。

    “寨主回来了……”

    “阿爹,今晚是不是又有吃了?”一个扎着一条小辫子,约莫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拉着带头男人端木羽衣服的下摆,摇晃着引起注意。

    “是啊,诗诗今天有没有惹阿娘生气?”端木羽将小女孩抱起来,用下巴新长出的胡须扎小女孩粉嫩的小脸,惹得她一阵娇笑。

    “咯咯……没有,诗诗今天很乖啊,阿爹,我今天要吃鹿……”

    “诗诗,快下来,你阿爹累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走过来,眉不点而黛,唇不点而红,自成一派妩媚风流的气质,伴随着衣物上的铃铛,一步三摇,叮咚作响,非常好听。

    “不嘛,我就要阿爹抱。”小女孩扭着身子,搂住端木羽的脖子。

    “哈哈……没关系,我不累。”端木羽看着那女子,浓眉大眼里竟是难得一见的柔情。

    “你就惯着她,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咦,这个小女孩又是哪里来的?”她这才发现儿子身上扛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倒掉着身子,看不到样子是如何的。

    “阿娘,是冲儿找回来的压寨夫人。”端木冲邀功似的说道。

    “哦?”女子挑眉,示意儿子将小女孩放下来,一看,眉眼都笑了起来,“这小女孩长得还真不错,也不怯生,这是哪儿找的?”转过头去问端木羽。

    “这……”端木羽不敢看自己妻子的眼睛,闪躲着。

    “阿娘,是在山里捡来的。”端木冲到是先帮他讲出来了。

    “才不是呢,是抢来的!我要回家,你儿子把我扛着回来了。”七七突然从昏眩中醒过来,大喊道。

    “哦?”女子的眉挑得更高了,鼻子哼了一声,兰花指就向端木羽的耳朵捏去,顿时由一个柔弱的美人变身为悍妇,“你当初将我掳来还不够,还教儿子这么做,你……”

    “唉哟……娘子,这里人多……快放手……”再不放手,他这一寨之主的脸还往哪里搁?身旁的人见此无不哈哈大笑,他这才赶忙放下女儿,拽着妻子的手回去,万事回家再说,要当妻奴也是要在没人的时候当。

    众人哈哈笑过后一哄而散,做自己的事去。

    “阿哥,她是谁?”见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小女孩,端木诗左右打量着她,眼神有着警惕的味道。

    “她是你未来的嫂子,呵呵……”

    “屁,鬼才当你娘子呢!”

    “你才屁呢,不准你骂我阿哥!”

    “我为什么不能骂?”

    “就不准骂,丑八怪!”

    “你才丑八怪呢!”

    “你丑八怪……”

    “诗诗,不准你这么没礼貌!”

    “阿哥你偏心!”

    三个小孩就这么你瞪我,我瞪你地站着,一阵风吹来,三个孩子就在风中一直站到晚上篝火升起,大伙围起来吃饭时才罢休。

    星空下,一行人在篝火旁聊天吃,跳舞唱歌,好不惬意!远处的萤火虫在草丛里发着光,一闪一闪的,跟天上的星星相得益彰。

    “孩子,你在叫什么名字啊?”月倾割了一块鹿放到七七碗里。

    “阿娘,她说她叫七七。”

    “闭嘴,抢了人家姑娘还好意思邀功?”一句话说得端木冲满脸通红,端木诗在一旁好不得意地偷笑。

    “你也是,好好吃你的,笑什么笑。”月倾呵斥小女儿,然后才转过去笑看着七七。

    看到两个敌人被大人骂了,七七心里如春风吹过般,爽极了,然后卖乖道:“阿姨,我叫七七,因为我是七月初七生的,所以我爹就叫我七七。”

    “你家在哪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山里面?”篝火熊熊地烧着,映在月倾的清秀的五官上,让她双颊更添红粉。

    “我家在谯国铚县,大夫说我有病,所以爹带我过来找大夫。”满嘴塞得满满的,油光满面。

    “你有病?什么病?”月倾闻言一怔,这么个小孩,看着挺神的,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不知道,就常常流鼻血。”啰嗦,问那么多事情,害她都抢不过那个丑八怪,都被她吃了!

    “那明儿我就让冲儿他爹带你回去吧,免得你家人担心。”

    “哦。”其实她突然间觉得在这里也蛮好的,有吃,又没人管她,多自在啊,不过她可不会忘记要去找司空大夫学做春药的事。

    可是第二天却出事了。

    天一早,七七就在一阵吵杂声被吵醒,迷迷糊糊地醒来,跟着大伙朝着一个方向跑去,从人群中挤进去,却看到了惊心的一幕--------昨晚还好好的阿木叔死了!

    阿木叔躺在床上,脸上发青,眉头紧蹙,好像死之前经过痛苦的挣扎。阿木嫂在一旁哭得惊天动地、死去活来的。

    端木羽叫人先把小孩老人先疏散开,然后叫人去请族里唯一的大夫过来,大夫看过后,说应该是给毒蛇之类咬到导致毒发作而死,阿木嫂不信,说他全身上下一个伤口都没,不可能是被蛇咬了。

    端木羽亲自检查后,发现果真如阿木嫂所言,于是叫人将尸体放一边,他带人到外头找大夫。

    不料大夫还没到,陆续又有人死了,直到夜幕降临,已经先后死了十来个人,还有几十个人病倒了,奄奄一息。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人人自身难保,老人一直说肯定是龙仙发怒了,惩罚他们来了。瑶山寨在这里已有几百年了,瑶山寨附近有个龙潭,据说这龙潭大有来历,是由龙仙所管辖,上百年来,每年都有用活人祭祀龙仙,保佑大家风调雨顺,可是自从端木羽做了寨主后便废除了这个活动,连老族长也说不动他,所以现在一出事,老人们就马上想到了是龙仙来惩罚他们了。

    “阿娘,阿爹回来了。”端木羽一行人带着两个大夫回来了,一回来才知道又死了那么多人,眉心不禁皱成一团,但也可以证实了阿木叔不是给毒蛇咬到而死的,毒蛇每次只能咬死一两个人,而且一旦发现这个地方对它构成了威胁,伤人之后必然逃生,而现在却有十几个人先后死了,还有几十个人跟着病倒。

    两个大夫检查一下死者后,同时露出了恐慌的表情,其中一个更是跌倒在地上,连连喊着:“是瘟疫,瘟疫,大家快点走吧!”然后自己爬起来也不畏天色已晚,冲进黑夜中就跑了,几天后,有人在丛林里发现了一双男子的鞋和一些破烂的衣物,旁边是一堆已干的血。

    端木羽马上抓住另一个大夫的手,“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是瘟疫啊,老夫也无能为力,你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说着频频摇头,第二日,天一亮便匆匆下山了。

    端木羽坐了一个晚上,跟各位当家商量后,决定听从大夫的意思,叫大家离开这里。

    瑶山处于青山绿谷中,阳光充沛,山河水秀,依靠这有力的地段,家家户户过得丰衣足食,而且要进入瑶山寨必须经过天然的毒物障,外人是无法进入的,这给瑶山寨上百年来提供了天然的保护,现在要大伙离开了这祖祖辈辈生活了那么久的地方谈何容易?

    老人们坚决不离开,说死也要死在瑶山寨里面,老人不走,做子女的哪敢自己走?于是到了傍晚时分,当死亡人数增加到三十人时,大家还是没有走成,只是所有人都慌了,聚集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都愁眉苦脸地沉默着。

    少年不知愁滋味,小孩子们依然嘻嘻哈哈地在外面玩耍,突然端木诗跑了进来,带着哭腔道:“阿娘,那个讨厌的七七流鼻血了。”

    端木羽这才带人出去,这几天忙起来,都将送这孩子回去的事给忘了。

    众人出去,便看到七七的鼻子下方挂着两条鲜红的血痕,止也止不住。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一个拐着竹杖的老人颤巍巍地向她走去,捏住她的肩膀问道:“孩子,你身子里带有疾病?”

    七七的肩膀被她捏得生疼,不断地扭着想摆脱老人,可是老人年纪看上去很大,可是手中的力度却不小,仿佛要将她捏碎般,扭头往那只骨头般的手张口就咬,“放开我,疼死了……”

    “她是有病,她自己上次亲嘴跟寨主夫人说的,我在旁边听到了!”突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下,顿时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大家的眼光集中在七七的鼻子上,鼻血是停止了,可鲜红的血迹还在,这是最好的证明。

    老人看着被出一个牙印的手,突然脸一暗,拿起手中的竹杖就往七七的头大力砸下去,端木羽发觉时已经晚了,七七眼皮翻了几下就晕了过去,一股鲜血顺着她的头颅流出来,染红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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