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欢声笑语不断,郑、秦两家人更是相谈甚欢。

    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众人还坐在桌旁絮絮叨叨。

    朱氏先是笑眯眯地问着:“怀沐啊,听说明天可是考琴画,你可有把握啊?”

    怀沐腼腆一笑还未作答就教冯氏抢了先,冯氏一副淡然的样子:“你可别说这琴画了,这丫头琴不过学了个把月,不过懂些浅的指法。那画儿就更别提了,愣是没碰过!好在我们也不指望她出什么风头,明天随意混去也就得了!”

    怀沐略低着头,似乎有些面薄。众人也都但笑不语。

    倒是长安有些担心地开了口:“明日那游园虽说不打紧,但总归是要比试的,好歹懂一些,到时候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怀沐妹妹若是不嫌弃,趁着天还不晚,我给你讲个大概,你看可好?”

    长安依然记着清明与怀沐之间小小的不愉快,只盼着给她讲讲作画的事儿,帮帮她,也算是个赔礼吧。

    话音未落,长卉就应和着:“对啊,对啊!二哥作画可好了,怀沐你就让他给你讲讲吧!”长卉也多少听说了今天游园上的种种,虽不知道来龙去脉,却也是怕怀沐明日吃了胡家姊妹的亏的,现下自然希望她能临时抱抱佛脚,心中也有个底。

    怀沐心下感激两人,只是冯氏的愿望基本达成,这剩下的比试只要不出大岔子,赢不赢的倒不重要。可她却也不能明讲。

    怀沐思索着要怎么拒绝才好,但触及长安真诚的目光又是不好意思拒绝了。

    自从清明节那事以后,怀沐和长安虽是日日上课得见,却是没再说过什么话。倒不是怀沐心里有什么疙瘩,实在是上课便是听讲,下课又没什么交集,没什么交流的机会。不过看样子长安倒是还是心有愧疚的,也罢,若是应下了能教他心里不再记着这事儿,那就应下好了。

    想着,怀沐也就顺势答应了:“那好呀!等会儿就麻烦长安哥了。”

    见着怀沐答应,长安松了口气:“那是极好!”他只怕怀沐不愿意嘞!

    长卉也笑着点头称是。

    冯氏他们当然是乐见其成的,自是高兴地赞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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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膳虽用一个多时辰,可吃得早,待散去也不过才是酉时的光景。秦启祥和朱氏索携了长睿兄妹三人一道去郑府坐坐,正好也让长安教了怀沐那绘画的东西。

    怀沐不便叫了长安去自己的屋子,也就唤了丫鬟把长安领进偏厅的一间平日当做小书房的耳房里,众人则就在屋外闲聊。

    长安知道郑府里没有作画的工具,就是怀峯学得些皮毛也不曾备下这些的,早就吩咐了身边的阿禄去自家府里取了些来。

    怀沐则让南枝去屋里取了些纸、笔,待会儿可以做些笔记。既是学嘛,总要有些样子不是?

    一切都准备的妥当了,两人均坐在了屋里。怀沐先是亲自泡了杯花茶,端给了长安:“长安哥哥,这是我自个儿弄的花茶,你尝尝看。”

    长安自是起身接了:“劳烦妹妹了。”

    怀沐笑着寒暄道:“我还不曾谢谢你为我讲那画儿呢,我泡杯茶又有什么劳烦的?”

    长安难得有些窘迫地笑了笑,顿了一顿还是期期艾艾地说了:“上次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

    怀沐连忙打断了他,摆了摆手:“过去的事儿我自是不会记得,还请长安哥不要耿耿于怀才是。怀沐从没有介怀过。”她说得极是诚心,只盼长安别再记在心上了。

    见怀沐说的坦荡,长安这才放了心。但想着自己一直怕得罪了人家,偏偏人家一点也不在意,又隐隐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颇有了些尴尬的神情。

    怀沐没有注意,而是走到书桌前摊开了“笔记本”,又拿起毛笔在东菊磨好墨的砚台上掭了一掭,出声唤道:“长安哥,我们开始吧。”

    “哦,好。”长安这才回过神,恢复了平日温文尔雅的样子,走到了书桌的另一边,开始充当起怀沐的老师。

    “这绘画就是用毛笔蘸水、墨、彩作画于绢或纸上。工具和材料有毛笔、墨、颜料、宣纸、绢等,题材可分人物、山水、花鸟等,技法可分工笔和写意……”长安娓娓讲来,极是有条理,讲的也通俗易懂。

    怀沐边听着边在本子上记着什么,一副乖乖受教的模样。

    长安是老早就懂得她这个习惯的,就是钟太傅讲课,怀沐也是要拿个本子记个不停的。当下他也就放慢了语调,配合着怀沐的速度。

    理论的东西,长安只拣些重要的讲了,讲完了就执了笔沾了些墨色在纸上示范了几笔。时间仓促,来不及作那麻烦的山水或是复杂的人物,长安也就寥寥几笔勾画了些小品,怀沐倒是看这些看得极有兴趣。

    长安画的都不繁琐,多是五六笔就勾勒了个嬉皮笑闹的孩童或是含苞待放的花朵,颇有些漫画的意味。

    怀沐是知道的,长睿长安兄弟两个,长睿的学问好些,也肯钻研,以后说不定会走致仕的路子。而长安就不一样了,自小就是帮着秦伯父料理生意上的事的,怀沐不曾想到他还有闲情逸致作画。这画说不上如何之好,却是自有一番风格的。

    怀沐看入了神,时不时的催促着长安多画几张看看。长安也不推辞,平日也难得有闲工夫画画,此时见怀沐喜欢自己也来了兴致,倒是提笔一口气画了五六幅小品,都是简简单单的生活里常见的景致。

    怀沐最是喜欢几个扎着小辫孩童坐在小杌子上吃西瓜的图景。几个娃娃均是捧着一片西瓜在烈日下啃得欢快,极富趣味,任谁见了都不由得会心一笑。

    怀沐越看越喜,心里一动,不由的提起了笔在那画儿的空白处写了几个字。

    “坐北朝南吃西瓜,皮往东甩。”正是怀沐今儿个游园上提起的对子,与这幅画儿都是相得益彰,显得韵味十足。

    怀沐写完了才想起自己贸然在别人的画上题字似是不太妥当,略带歉意:“啊呀,我一时高兴到写了字上去,长安哥你可别介意。”

    长安饶有趣味的欣赏着怀沐的题字,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不过随手画着玩玩,何况这字应景的很呢!”

    说罢又仔细看着,怀沐的字他是没见过的,乍看之下就是平时里女子秀美的小楷,但细细看罢又觉得这字体婉约里带着一点潇洒,竟是从未见过的清朗。

    长安又不由得想起清明那日怀沐如何机智地堵了胡书娴的话,又是如何挡了她的一巴掌的事。还有她安慰自己“经商也不错”的那一番道理。长安想着,不由得羡慕起怀峯有这样一个妙人儿妹妹,想起自家那皮猴妹妹,他心里无奈的摇了摇头。

    朱氏早就让长睿长安把怀沐当做妹妹看待的,若说以前长安不过看在两家人的交情上待怀沐颇是客气,现下却是真正生出一种待自家妹妹的心理来。

    “这就是妹妹今日在游园出的对子?”长安敛了思绪,嘴角微微上扬,心情极佳的样子。

    怀沐见长安愣了一会儿,现下又是心情愉悦的样子,有些不着头脑,但见他的笑脸,又生出亲切的感觉来。听得他问起,自己便还是兴致勃勃地答了:“就是这个了,今儿可没人答出来呢?”

    今日众人之都只看那结果,还未曾有人问起这个对子,见得长安提起,怀沐不免有些小小的骄傲,颇有点献宝的样子。

    长安看得怀沐亮晶晶的眼神,不免有些发笑,却是装着不服气的样子撇开眼去:“这么厉害?我来看看,说不准就让我对上了呢!”

    怀沐本想听得长安夸上两句,没曾想他却来拆自己的台,有些气鼓鼓地:“那你就试试呗!”说着自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端起茶碗独自喝了起来。

    长安原本只想逗她一逗,没料道怀沐倒真是坐在一旁等着他对对子的模样,不免有些骑虎难下的意味了。他背着双手,在屋里踱着步子,走过来,又走过去,仍是没的头绪。

    怀沐这才觉得长安刚刚不过是口舌之快,故意逗她嘞!但她也没有开口给长安个台阶下,反而端着茶碗悠闲自得,不是还催促着:“长安哥,你可是想出来了?”或是“长安哥,我茶都续了两杯了,你可是有对子了?”面上带着小小的得色。

    长安无奈,见着怀沐一副等着瞧好戏的模样,又不想轻易的就认了输。他只得左顾右盼,希望得着点启发。

    目光落在自己刚画的另一幅画上:是画的怀峯几个人一起读书的场景。长安好像有了些念头,又踱到屋子墙角的书架旁,待见的了一本《左传》,登时有些欣喜地叫着:“有了!”

    怀沐刚刚放下茶碗,连忙抬起头。她到要听听长安哥有什么好对子。

    长安清了清嗓子,朗声答道:“思前想后读左传,页向右翻。”说罢,脸上虽是平静如水,心里却是得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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