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虽已天黑,但空间中却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有光,只是比白日里暗了一些,不像是夜里,倒更像是傍晚。紫烟出现在庭院中,霜胥和白奕听到忙赶过来。

    紫烟见了他们,道:“碧霄和灼炎怎么样了?”

    白奕道:“回郡主,他们下午回来歇一会很快就好了。今天带回了许多食材,灼炎这会正在膳房为郡主准备膳食。”

    紫烟一怔,心中有些感动,微笑道:“没事了就好。”说着随他们二人进了花厅。

    碧霄见紫烟回来,倒了茶奉上。紫烟接过茶道:“看你的面色好了许多,今天下午是怎么了?”

    碧霄摇头道:“不知怎么就无端的就起了晕眩,起初只是乏,后来只觉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一般。”

    紫烟皱眉:“从什么时候?”

    碧霄回忆了一下道:“大概是从去那边买食蔬的时。后面勉强回到郡主身边,却已经没有力气了。下午回来很快就恢复了,我和灼炎想,大概是出去了不能离开郡主太远。”

    紫烟想想也觉或许是此理,道:“那样的话以后就不要轻易出去了,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安全。”

    白奕听后咬着嘴唇道:“不要啊,郡主……”毕竟他还没有出去,若是因为今天的事以后四人都要待在这里,岂不闷死了。碧霄有些不好意思,眼泪汪汪的看着紫烟道:“郡主,还是不用了,奴真的没事。”霜胥也咳了咳道:“以后会强身健体的。”

    紫烟说完上句就见三人马上急不可待的回答,皱眉道:“啰嗦!”不过他们的样子,才想起此时四人一直待在空间中,整日百无聊赖。若是还不能出去定要闷死,算了,以后有机会还是带他们出去吧。

    碧霄悄悄给白奕使了个颜色,知道郡主这个反应其实就是答应了。虽然看起来有些暴躁,但还有机会。若是直接面无表情的丢一句“不行”,那估计就真没戏了。

    这会儿灼炎的菜也准备差不多了,白奕和霜胥准备好桌椅碗筷,碧霄帮忙端菜,很快菜就上来了。有荤有素,四菜一汤,倒是不错。灼炎的手艺紫烟是知道的,尝了一口滋味依然上佳,即使比之福仙楼的大厨也是毫不逊色的,于是欣然动筷。

    吃了一会见他们都一脸满足的站在那里,紫烟道:“这里已不是质子府,况且生死也经历过了,我们也不必拘泥于主仆,你们也一起吃吧。”

    碧霄知道这是莫大的恩典,只是他们四人现在实在是没有这个福气了,道:“多谢郡主记着奴们。只是奴自从来玉阁后虽不会饿,却也不能进食了。起初试过一些糕点,但吃后都十分不适。所以请郡主一人享用吧。”

    紫烟听了有些怅然,不再勉强,独自一人用膳。

    此时空间里虽看起来还只是傍晚的样子,但外面的时间却已是深夜。紫烟虽然不算太累,但到这个时间也习惯的困了,对碧霄道:“帮我找个寝房,今晚在这歇下了。”

    碧霄点头,吩咐灼炎白奕去先收拾了,很快将楼阁中最好的一间收拾出来,服侍紫烟就寝。四人服侍完,纵然习惯了空间中无日夜、不会疲倦的生活,但怕妨碍郡主休息,也各自回去休息了。

    次日清早,紫烟起来只觉说不出的神清气爽。白奕细心的伺候紫烟梳洗完毕,为她挽好了发髻,看着镜中的紫烟乌发如云,水盈盈的大眼睛,扑扇的睫毛,红唇一点微翘着。笑道:“想不到郡主少时是这般甜美可爱的。”

    紫烟只觉甜美可爱这样的词跟自己是丝毫不沾边的,不觉得有些尴尬,脸微微红,夺过梳子起身道:“闭、闭嘴!”

    旁边的碧霄见此也笑了,只是憋着不敢笑出声。

    紫烟没有理会,转身去了厅中用餐。心情愉悦的吃过早饭,想起昨晚听那两个婆子说似乎今天舒公子要来,想来苏氏把她关起来也是怕舒公子见到自己。

    如此,那她就偏不让她们如愿。

    .

    紫烟认识他们口中的舒公子,名为舒扬,比她大六岁,今年十六,是二夫人苏氏的外甥。舒扬的父亲官居当朝三品,虽然前不久因事情牵连被调到了润州。但以舒家在朝中的影响,不过是走走形式,待任期满了调回十有八九还会升迁。

    舒扬相貌俊美儒雅,子也温润如玉,想来苏氏是十分希望女儿灵芙嫁到舒家的。

    紫烟只用了不到两成功力就轻易的将门推开,出来发现昨晚守着的婆子却不在,这倒是省了她许多事。

    初春的上午,王府中的景致不错。紫烟一路走着,因不想遇到丫鬟废话,便绕了人少的路走,因有轻功也倒不慢。

    想起舒扬,她的心不禁有些柔软。舒扬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才五岁,母妃还在,只一起玩了几天,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但第二次见他,却是她八岁那年。那时紫烟的母妃已去,她在府中受尽欺凌,舒公子却是知道了她的情境唯一一个依然护着她的人。虽然只是短暂来的几个月,但给了关怀和照顾,都让她无比感动。隔了一世,现在想起那些点滴虽只是细节的问候与关怀,但当府中所有人都冷眼待她的时候,能有这样一个人对她好,同她说话,在她的心里却是再也忘不了了。

    后来她被封郡主,去了安国做质子,临走时舒扬信誓旦旦的说等她回来娶她。紫烟在质子府里的日子,最盼望的莫过于收到他的信。起初的一两年隔数月就会有他的信件,信中无一例外的是绵绵思念,她每每盼来都要读上许多遍。只是后来他忙于科举信渐渐少了,但字里行间期盼她回来的心意却没有变。

    紫烟那时得诏归国,一路都在想他会变成什么样,若真的还在等她,那么不管怎样她都会嫁给他。只是却未料会发生途中之事,他与她上一世终究没有结缘。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却不想时隔六年的这次重逢,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曾经。这一次,她不想再错过。

    .

    王府花园很大,宁王修道,因此家中也多是应道之景。后园中北边是武当运来的净土堆叠而成的小山,西面太湖石造的假山,中间引灵泉水蓄成净湖,形成了环山抱水之局。湖心有小亭供休憩,南面矮山上临水修建了清微亭,飞檐羽,颇有摘星揽月之势。

    远远望去,山石玲珑,绿柳捶地,早春的风微微拂过一池春水,自然秀美中别有一番轻灵的脱俗之气。

    此时湖边站着一位一袭水色衣袍的公子,笑容温润如玉。他身边站了一个身着浅粉色衣裙的少女,正娇笑不知说什么,紫烟看来,却是谢灵芙。

    谢灵芙正说笑着陪舒扬游园,无意间却看到了不远处的谢紫烟,心中一惊。她怎么敢跑到这,后园也是她想来就来的地方吗。前几天膳房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只是现在表哥在,不便治她。见她没有走的意思,反倒往这边来,灵芙忙拉了舒扬,指了指对面的清微亭道:“表哥,我们去那边。”

    舒扬是客,来王府也不过随意逛逛,听到灵芙说走也只笑着颔首。转身间余光扫过净湖,却无意看见不远处一个淡紫色的身影,不由驻足多看了一眼,却惊喜的发现是紫烟,于是向灵芙道:“那边的好像是紫烟妹妹,我去叫她一起来。”

    此时灵芙的脸色已很难看,但碍于舒扬在场不好发作,也只得勉强笑道:“好。”

    舒扬几步走到湖边的石径上,来到紫烟身边莞尔道:“紫烟妹妹,两年不见,没想到你长高了不少。”

    紫烟的身材其实很娇小,加上这几年正在生长的时候受了不少苦,个头其实没长太多,相比于小她一岁的谢灵芙甚至要矮半头。舒扬此时这么说,不过是见面哄她罢了。

    紫烟抬头看着五年不见的舒哥哥正笑着看她,脸不禁微微有些红晕。还未答话却听到身边一个声音撒娇道:“表哥,你都没有看人家。”不用看紫烟也知道,来的的人是谢灵芙。

    紫烟向来是一个不喜欢演戏的人,没法对着明明厌恶的人还要装作一副熟络的样子,这一点相比于苏氏母女她确实差得远。她对谢灵芙确实没有好感,加之上一世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依然历历在目,今日见面若要装作没事一边笑着打招呼她还做不到,因此只低着头不说话。

    谢灵芙显然也没有把紫烟放在眼里,不着痕迹的靠在舒扬身边,娇嗔道:“表哥,人家上次只到你这里,”说着抬手微微比划了一下,“这次也长高了许多呢。”她虽是微微有些撅嘴,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舒扬。

    紫烟看着心中一阵厌恶,转头看向别处。舒扬也有些尴尬道:“是是,灵芙也长高了不少。”

    谢灵芙显然听出表哥在敷衍,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不由打量了一下身边的紫烟,淡紫色的衣裙,衬得肌肤更加白皙,乌发如云,头挽的双髻却微微变了样式,更显得神了三分,此番打扮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娇俏灵动。灵芙心中暗恨,回头查出哪个不长眼的丫鬟今天去给她打扮的,定要重罚。

    舒扬见紫烟不语,找话道:“紫烟妹妹最近身子怎样?记得小时总是体弱,有好些了没?”

    灵芙警告的的看了一眼紫烟,紫烟只当做没看见。她虽然恨苏氏,但也知府里的种种遭遇不便说与他人,且二夫人是他的舅母,即使说了他也会为难。而且,府里的事她现在自己完全可以解决,于是道:“好多了。”

    灵芙见紫烟一来表哥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转身向舒扬笑道:“表哥,初春的柳刚绿,不如我们去那边清微亭吧。”说完转头看向紫烟,道:“紫烟姐姐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虽听着是柔声,但眼中的警告却非常明显。

    紫烟当然知道她的打算,无非想想把自己支走,却也懒得和她周旋,只直接回道:“不累,一起去吧。”

    灵芙未想紫烟竟敢如此大胆,怨毒的看了一眼紫烟。转身三人一起去了清微亭。

    临风亭建在山上,地势略高一些,沿着石板上去,一路翠色掩映。来到小山顶则豁然开朗,坐在亭中假山池塘尽收眼底。望月赏雪,品茶下棋,是一处十分雅致的地方。亭中靠栏杆的位置有椅,每两个椅边有小案供放茶点。

    灵芙抢先进来,走到临边的一个木椅殷勤道:“表哥坐这里。”舒扬不好拒绝也就坐下。随后灵芙自然的坐在了他身边,紫烟看看剩下的位置,只有灵芙身边,便坐下了。

    因舒扬与紫烟中间此时隔了一个灵芙,他自然不好完全越了灵芙与紫烟说话,只想着怎样把话题引到紫烟身上。这时灵芙吩咐了侍女送来茶点,向舒扬道:“表哥这次来住多久?京洲好玩的地方很多,不要向上次那样只待几天呀。”

    舒扬道:“嗯,随叔父来的,等他办完事就走,应该会小住一个月的。”

    灵芙听后笑道:“那就好了。娘总念着你,人家也……”说到这忙打断,眼神却含羞的不停瞟着舒扬。

    舒扬似乎没听懂,只笑笑并不接话。

    灵芙自觉没趣,又道:“表哥字写的好,有空多教教我。不知道笔道芙儿手里怎么就那么不听话,总写不出好看的字。”舒扬微微点头道:“好。”随后又看向紫烟道:“紫烟妹妹的字练的如何了?”

    紫烟小时也曾被按照闺秀培养,女红绣花、读书写字都曾学过,后来因遭遇变故就荒废了。再后来去了安国习武,更没心思学这些小女儿的东西,如今想来字只是会读会写,却谈不上什么美感。那时她在质子府给他回信,一张信纸写上很久,有次不小心被碧霄看到了,从他的眼神也就知道自己的水平了。于是如实答道:“字写的不好。”

    舒扬莞尔:“紫烟妹妹不必太谦虚。”

    ……真不是谦虚。只是紫烟没法再说,闭口不语。

    一旁的灵芙看他们一问一答在眼里,不由更加怨恨。这时侍女捧着茶点上来,一一给三人沏茶。因舒扬临靠边,自己的茶杯单独在手边的小几行,而灵芙与紫烟两人的茶杯则在两人中间的一个小几上。

    沏好茶的幽香随着微风飘来,舒扬拿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灵芙看了一眼身边紫烟的小几,身子微微向后靠了靠,抬起手去拿自己的茶杯,胳膊“不经意”的扫过了紫烟的茶杯。

    一杯茶就要斜斜的倒在紫烟那边,紫烟看到,心中暗叹,不动声色的出手,弹指一挥,茶杯顿时移到灵芙那边,随后倒下。一杯热茶一点没浪费的洒在了灵芙裙子上。

    “呀!”灵芙不想刚刚去碰的茶怎么洒在了自己身上,一时难以相信。

    紫烟瞥了一眼,并没有说话。边上的侍女不知变故,见茶杯落在灵芙腿上,裙子湿了一片,不由忙跑到灵芙身边询问道:“小姐?没烫着吧?”

    舒扬听到灵芙叫喊,回过头道:“怎么了?”

    “没事。”灵芙恨恨的剜了一眼紫烟,但现在裙已湿,顾不上许多只道:“先失陪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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