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夫人将何紫领进了要住的院落,看着她进了房间,便遣了两个丫头伺候她洗漱更衣,直至安眠。这等熟悉的生活方式让她有丝忐忑,如梦如幻。

    丝绸缎面的被子,一双小手放在上面摩挲着竟有了些瓜葛,是啊……干了那么多的活儿,当初那样娇嫩的手儿已经有了些许茧子与糙。

    软软的枕头上散发着好闻的熏香,悠悠的渗入心田,未来如何,谁也不知道,何必为此忧心呢?

    次日一早,何紫习惯的醒了过来,一翻身,门口打盹的丫头慌张的跑了过来,“大小姐……你……你醒啦?”

    “唔……醒了。”何紫自己穿上鞋,“木棉姐姐不用候着了,还有一个时辰,你赶紧去补补眠吧!我在院子里……走走。”

    钱大夫人房里的丫头木棉是钱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小丫头,从七八岁一直跟着大夫人到如今的十八岁,深知钱夫人极其看重这位新小姐,怎么都肯离开,“大小姐,夫人说了,让奴婢尽心照顾您,天色还早,不如您再小寐一下?”

    “睡不着啊……”何紫自己抓了件外套准备往身上穿,木棉赶紧接了过来,帮她套上,“木棉姐姐,不然替我准备洗漱吧。”

    “也好,大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去。”木棉急忙跑了出去。

    清晨,东方露了一丝丝曙光,何紫披散着头发,踏出了房门。她的院落不算大,出屋前后走五十步的范围;左手的拱门一出,便看到鹅卵石铺的小径,那尽头是一座独立的院落,门口上书:南苑。

    昨晚路过,钱大夫人想带她去见见钱瑾涞,被她推拒了。

    从心理上她还有些抗拒的,她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会同意做别人的童养媳;或许当时就会跟着五姑姑何迎凤回京城了,命运永远是充满变数的,你可以猜到一二但永远不可预测此后的三四几时出现,好比现在何紫的惊讶。

    南苑的门开了,走出一个披着单衣的少年,行踪可疑,蹑手蹑脚的弓着身子从门里退了出来。他看似单薄,但行动灵活,轻轻的将南苑的门刚合上,扭头就看见了何紫,但他的吃惊也仅仅是一闪而过,接着对着何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悠悠的向何紫这边走来。

    “你是何紫?”少年站到何紫面前,小声问她道。

    何紫稍稍抬起头,仰视着,语气是惊讶的,“你是钱瑾涞?”

    对方一挑眉毛,露出一口白牙,眼中满是戏谑,“我是你相公!”

    何紫有些意外他会这么直接,当下有些羞恼,没好气的回答:“我又没与你拜堂!”

    少年并不在意她的态度恶劣,但看何紫只穿了一件单衣,便将身上的衣衫披到了何紫身上,“这么早起来,出门不加件衣服?想来我钱家第一天就生病吗?”

    何紫看着他将衣服披到了她的身上,又瞄了眼他的脸色,清晨雾气厚重,周围的气流围绕着他,好似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比起我的来,你似乎才是那个生病的人吧!”

    钱瑾涞撇撇嘴,对于这个八字还没一撇名义上的小媳妇儿,他很意外对方有这等伶牙俐齿,假装可怜,“我是病入膏肓了,你可没有。”

    何紫瞪了眼钱瑾涞,他的肤色是比普通人要白皙很多,身材也略显单薄,但如果说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大清晨的不加衣服出来,不是故意作死就是压没病!此刻的何紫比较相信钱瑾涞没有生病。

    “你要出去吗?”何紫不想与他多话,客套的问了一句。

    钱瑾涞双手抱怀,看了眼南苑的门,“恐怕是走不了了……那我回去了。”一摆袖子,他踱步回了南苑。

    何紫看着他进了南苑后,也转身往自己住的院落走去。刚回到屋里,木棉与木槿就端着成套的洗漱用品,连同早膳一起送了来。

    木槿是钱夫人娘家带来的另一个丫头,比木棉小一岁,格也是一板一眼,做事认真,此刻听她讲道:“大小姐,夫人嘱咐奴婢,今日大小姐用过早善后直接去前堂,太君与大老爷、二老爷都在,一早儿太君请的仙道就来了,等到了吉时,大小姐便可跪拜太君及二位老爷、夫人,入钱氏宗族。”

    何紫经两个丫头一番收拾后,坐定用了早膳,立即往前堂走去。刚踏进前堂,便听太君爽朗的笑声,“仙道所言极是,如此,我们家这对小儿女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了。”

    钱二夫人眼尖的看见何紫进了内堂,“太君,紫儿来了。”

    太君冲何紫招招手,何紫走上前去,请了安,便被太君拉在身侧了,仙道仔细打量了一下何紫,便笑了起来,手一捋那半长不短的山羊胡儿道:“小姐气色润秀,身体细腻,面正平满,眉如新月,聪明。面有和气,有高人相敬。星辰拱朝,作事有成有立之命。金木朗元,有口禄兼得远方财物。目秀而长,贵人相敏有财寿禄全。依贫道看来,小姐乃大富大贵之人,福气了得。”

    太君一听此话更加高兴得不知所措,“那仙道,我孙女儿的姓氏?”

    “老夫人,这更名之说,依贫道所算最好不要动,免得坏了小姐的天生命格,不如还是叫小姐的原名,换字即可!”于是,道长大笔一挥,送上纸条一张,上书……钱氏,荷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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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紫今日起正式进入钱氏宗族,更名——钱荷紫。荷紫意同盒子,又挂了个姓氏为钱,难怪钱家一直钱途光明家大业大,一家都属聚财的,能不兴旺吗?取名都如此富贵,这教养孩子方面,钱家更甚注重。

    钱锦香今年才四岁,正是贪玩贪吃贪睡的年纪,可小小的人儿已经开始学着打算盘了。太君笑语,我钱家六代经商,虽说女子可以不参与,但商人的女儿怎可不会做账?

    荷紫的算术是家族遗传,何家发家是从管账的先生到独立经营,当初的技能已然成为何家的遗传,而他家每代都有五感特别突出的人,上一代除了她五姑姑何迎凤之外,还有就是素未蒙面离家很久的十叔父何词。

    何老爷子在世之时经常唠叨,何迎凤看过的账目即使超过十年以上也是分毫不差的能够背记下来,加上耳力极佳,是天生的账房。而她从未打过照面的十叔父除了耳聪目明之外,嗅觉极其灵敏,因为何老爷子后来看上晋城的花魁小云苏,让十叔父何词极其反感,故离家出走。

    这些似有自豪又有惋惜且懊恼悔恨的话语中,荷紫能感受到何老爷子心底的痛,毕竟是最小的儿子,她四因为十叔父离家出走,求何老爷子未果,一病不起,可何老爷子就是死拧着不肯低头,导致她那十叔父在她何家败落之时也未曾出现过。

    “大小姐,您可有算完?”钱府的管家钱大同站在钱荷紫身侧,态度恭敬,

    荷紫收回飘远的思绪后,“哦”了一声,便将桌上早已写完的账目递了过去,荷紫现在所授学的东西不比官宦人家的小姐少,其更甚一筹,除了平时有两位先生传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还有钱府的大管家送上一些虚拟的账目供荷紫练习。

    钱大同翻阅过荷紫做的账目后,真心实意的点头道,“大小姐的账目做的简单明晰,确又迅速,小人自叹不如!”

    钱大同在钱府工作了近二十年,开始还对这位新来的小姐有些不上心,一个黄毛丫头,怎地会做账目?等他不停的出各类账目给荷紫时,发现这位才进门的大小姐简直就是个账目,连他也未曾发现写错的小数在她看过一遍后便已核对出问题,这怎能不让他惊异并暗自佩服。

    一早就汇报给太君,太君似早已知晓,其喜悦和疼爱溢于言表,“荷紫这孩子一看就知道,将来是我们钱家的福贵人儿!以后一些账目就分给她做,慢慢适应,你在旁监督便可!”

    此时的荷紫并不知道近一年内的账目已经被她在每日抽出的一个时辰之中逐渐吃透更正,并且无意之下已烂记于心。

    那名挂着她未来相公的病秧子钱瑾涞打上一次照过面儿后并未怎么出现,至少她是刻意的回避,如中午用膳之时,只要木棉出去回来报于她,”大夫人说……”这几个字,她便当作耳旁风,借口是功课未做完,不去前厅用膳。事实上,作为大小姐,每日两位负责她诗书技艺的师傅怎敢随意留过多的功课给她?太君明确交代过,荷紫的发展方向是未来的当家,即便不会成为主母,日后也是她钱家有利的主事者,那些风花雪月的诗书与技艺略通即可,掌握生财之道才是正理儿。

    不过钱大夫人心眼也是敞亮的,这孩子摆明了还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些介意,对外是宣称认她做干女儿,但明眼人儿都知道她是钱府的童养媳!心里上过不去的这个坎儿,自然需要时间抚平,现在她还小,日子还很长久,慢慢等吧!故此,钱大夫人并不急于此事。

    太君自是睁一眼闭一眼,而钱瑾涞早在荷紫进门第四日就“恢复”了健康,每日赶早儿去给太君请安,太君也不提荷紫,只是一再叮嘱钱瑾涞继续吃补药,把身体养好。

    连续十来天的请安,频繁的出现在前院,但就是没有碰上过荷紫,这让钱瑾涞心理上有些不舒服,说不上来的感觉。

    “师叔,你说我家太君提也不提荷紫的事儿,这其中可有蹊跷?”钱瑾涞这日又在南苑的中庭里扎起了马步,近日他师叔来的甚为频繁,不过一般都是夜探他的屋门,今日赶早到来,还真让钱瑾涞有些不习惯。

    十年前离家的何词如今依旧面弱冠玉,肌肤细如陶瓷,不明他身份的人只当他还是一名冠弱少年,俊秀儒雅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潇洒非凡。很可惜的是,那仅仅是何词的外表,仅限于第一面。熟知他的为人后,大家基本都很抱憾为什么上天偏偏要赋予一个痞子那么优厚的外在条件。

    “蹊跷?孙子兵法回去看看,等你看明白了,自然就知道太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何词吊儿郎当的歪坐在石桌上,一脚还踩着石凳上。近几日夜探钱府,主要是过来看看他的侄女荷紫。何词有时会交代阿胜,打探荷紫平时的爱好和生活习惯,知道的越多就越让何词意外,也更加忧心这对八字没一撇的缘分能否如愿。

    “师叔,我要是房里有这等书籍还用问你吗?”钱瑾涞白皙的额头上渗出了薄汗,渐入夏的季节也是够让人难受的,尤其那个伪斯文的何师叔故意在他面前大口大口的吃着新鲜上市不久的李子,用意明显就是勾引,怎么能让他的心情舒爽的起来呢?

    何词瞪了一眼钱瑾涞,一想到未来可能出现的状况,心情就颇为不爽快,于是随口喷出几个果核正中钱瑾涞的脚腕,打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疼痒之下微微皱起了眉头,“师叔,我可有冒犯你?”

    何词又随口喷了几个果核,口是心非道,“没有!”但语气酸涩的厉害,“不过就是看你不太顺眼!”

    钱瑾涞心思转得极快,怎会猜测不到,“师叔,你这个不太顺眼让人无法理解啊……难道是因为我上次所说纳妾之事?”

    “嗯哼!”何词从桌上跳了下来,居高临下的气势,颇有威胁,“我可先警告你,将来不许欺负荷紫!”

    钱瑾涞突然笑了起来,“师叔,她是我‘将来’的媳妇,又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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