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新月当空清晰明亮,晚间的风不再犀利,也有了一抹温柔。凤宇带了一桌酒菜来到偏院,还没敲门,青袍公子似有灵犀一般打开了门儿。

    “我就知道你会来,进来吧!”

    凤宇叫下人放下酒菜,起身关上了门儿。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张这个口,只好倒满酒盅,自己先拿起喝了下去。

    对面坐着的青袍公子也并不着急,看着凤宇一杯接一杯的倒着,自饮着,终于,伸出一手按住了他的手背,“你要问什么,为兄回答便是,一杯接一杯的在我面前喝,是故意嘲弄我喝不了酒么?”

    凤宇一抬手,别过他阻止的手,依旧将斟满的酒盅一口闷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是你家的童养媳。”

    青袍公子无奈的撇了下嘴角,“这等丢人的事情莫非我还要大肆宣扬不成?”

    “那日为何不说?”

    青袍公子伸手为凤宇夹了一筷子菜放入他的碗中,接着道:“如何说?我如何能料到你倾心于她?”

    凤宇拿起筷子恨恨的夹了一份辣椒放入青袍公子的碗里,“难道我表现的不够明显?你钱大公子如此的慧眼居然看不出来?”

    “这就不对了!”对方悠然的将碗中的辣椒挑了出来,堆放在桌上,“你向来眼高于顶,比她美的女子你见得不下十个也有五个,我如何能判断出你的喜好?”

    “钱瑾涞……你就是个王八蛋!”凤宇恶狠狠的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桌子上。

    “别恼!虽然今日你被她拒绝了,其实并不丢脸。”钱瑾涞好意的安慰着凤宇,心中的得意不言而喻。

    “你也别得意!”凤宇似乎看出来钱瑾涞的得意,泼了盆冷水,“她本就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而你有言在先,必须替你师叔把事情处理完了才能回钱府,而这件事情没个一年半载的本完成不了……现在你偏又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避免给钱家惹来麻烦,如此看来,我的机会要比你大多了。晋城过去的老街坊已经搬的搬,死的死……”

    钱瑾涞不明所以,“如何?”

    凤宇恶劣的扬起嘴角,“知道她身份的人已经不多了,而她现在可是你的妹妹,又是你家太君亲认的干孙女,若我上门去提亲,恐怕他们也解释不清中间的缘由吧!若落人口舌……你说……如何是好?”

    “她已经拒绝你了!”钱瑾涞脱口而出,只是略显底气不足。

    凤宇很聪明的注意到钱瑾涞的迟疑,反唇相讥,“她之所以拒绝可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为了拒绝我。儿时的感情能算数吗?就拿我和凤馨来说,名义上我是她哥哥,我很清楚,她也很依赖我,但在她的眼里,我仅仅是疼爱她的哥哥,即使有天我告诉她我的身份,但她不会因此有变。但……我相信,人是会随时间改变的。她今日回绝了我,但不代表我没有机会,钱兄,别忘记了,你我现在都有迫不得已吐口的苦衷,而我略好于你,就是我可以随时找寻自己需要的感情,而你恰恰不行。”

    钱瑾涞冷然的看向凤宇,“我为何不行?行不行在于我,你能做主吗?再说即使她对你有所倾心,但不代表她会认同你的身份,打小她就是个淡漠又凉薄的人,不会轻易交付真心,更枉论会有一天与三千佳丽争夺一个男人了。即便你有心,可你的地位容不得你只为一人倾心。即使我退出,你能保证一辈子专情吗?你不能……就算我不是她的良人,也是她的家人,而我绝对不允许她嫁给你。”

    凤宇冷哼了一声儿,“你是不同意了?”

    “同意什么?同意把我钱某人的未婚妻让给你这个未来的一国之君?我钱某人没这么大度。”钱瑾涞并不示弱。

    “那就来比比,钱兄,看我们谁能让她倾心以对。”凤宇端起酒杯,冲钱瑾涞发出邀请。

    钱瑾涞无言的接过酒盅,一饮而尽,“虽然我一直不齿于这等儿女情长,但……今生痴傻一次也无妨,更何况是与你一争高下呢?”

    “你太看得起我了!”凤宇又一次满上了杯子,“一见钟情,我也不相信,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代表半夜码字的杯具————————————————

    今天便是圣驾毗邻晋城之日,一早,荷紫起身换上鹅黄色的装,华丽又不失高雅的配饰别于高绾的发髻之上,还涂抹了一些胭脂,随时做好准备接迎圣驾。

    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的事情,府台大人很早就交代过,皇上很喜爱一味斋做的‘酱焗猪脚’,到了晋城十有八九的会派人指点这道菜,以防万一荷紫今日必须去店里等候。

    给太君和老爷夫人们请了安,荷紫带着意浓赶去了一味斋。

    刚下马车,就看见枫雅居的门前摆了很多鞭,似有准备开业的迹象。

    “钱小姐,今儿可真早。”身后传来凤宇的声音,依旧轻佻的不做作,“小姐今日装扮华美,可是要准备迎接圣驾?”

    荷紫凤目扫过身旁的凤宇,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淡淡的讽刺着:“小女子不知凤公子今日要开张,所以未准备贺礼,还望海涵啊!”

    “小姐有心就行,不在乎这点,等下典礼结束,在下邀请小姐到这枫雅居一叙,可好?”凤宇挑衅的开口,“我这枫雅居的厨子可是从京城里挖过来的,不知与小姐一味斋的当家主厨相比,谁更能把握住食客的胃呢?”

    “小姐……”意浓对这个凤宇没一点好感,立即送了几个大白眼。

    “也好,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街坊了。那……小女子稍后上门拜访!”说完,荷紫带着意浓进了一味斋。

    片刻,门口竹声声,响了许久才停下,不一会枫雅居高朋满座,好不热闹。意浓见自家的客人纷纷结账赶去看热闹,心中愤愤不平,咕哝道:“大小姐,你看,你看……这帮人就爱凑热闹,过去过去,吃死你们!”

    荷紫一拉意浓的袖子,“悄悄的,哪有你这样说客人的?”

    意浓撇撇嘴,“你看,那不是刘家公子吗?昨天还在我面前说一味斋的菜乃天下第一,今天就跑到隔壁去了!”

    “意浓,咱们做的可是饱腹的生意,各家有所长,一味斋霸占晋城厨界多年,对于久居第一的朱师傅来说是一种压力,这样良的竞争,不但不会失去生意,也许,会更上一层楼。”荷紫看着不断走出去的食客,有所思虑,“晋城是需要注入一些新的事物了,这枫雅居开的还真是时候。”

    “大小姐,你还真乐观,那凤家公子屡次出言调戏,这要是给二小姐,那凤公子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荷紫伸手一戳意浓的额头,“行了,快去看看朱师傅有没有把那猪脚收拾干净,我听府台大人说,午间,圣上就要到了。”

    意浓点点头,赶紧钻到后厨去了。

    枫雅居的高朋满座越加彰显出一味斋的冷清,不过作为老店,一些吃惯的老客并不急于离去,而是静静的等候。一些急于窥视究竟的外乡客因为枫雅居没有多余的座位,也只好暂到一味斋用膳了。

    “这位公子,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打尖儿,麻烦小二哥了。”好听的男中音,谦和有礼,荷紫抬头看了眼进来的这位公子,灰白的袍子,平凡无奇的相貌,竟然又是前几次碰到的那位公子。眼见的对方也注意到了她,荷紫又若无其事的低下头继续翻看柜台上的账簿。

    此时,灰袍公子走过柜台,忽然又停了下来,“姑娘……”

    荷紫抬头看了眼这位公子,没好气的回答,“公子,有何事?”

    “您的发钗歪掉了!”公子俯身向前轻声说完,便跟着小二走向后堂。荷紫一脸的茫然,等到伸手一,才惊呼了一声,赶紧跑到厢房去整理。对着镜子的荷紫脸上有些发热,一想到刚才的情景,她的脸又烧热了起来。他身上有股好闻的草药香,不刺鼻,淡淡的……和儿时记忆中的他一样,有着相同的味道。在一次荷紫深深吸了口气,对着镜子低语:“不要想他不要想他……”

    意浓从后厨出来并未看见荷紫,问了小二儿后才走到厢房,推门就看见荷紫一副痴然的模样,赶紧走上前去,轻推了一下她,“大小姐,大小姐?”

    “嗯?”荷紫这才回了神儿,“什么事?”

    “您这是对着镜子干什么呢?这么出神?”

    荷紫有些羞赫,“在想事儿呢!你都仔细安顿过了?”

    意浓得意的一笑,“那是自然,本姑娘出马,一个顶俩!大小姐安排的事儿,哪有不尽心做好的?”

    “那就好!我有些乏,想休息一会儿,你在前面先盯一会儿,一会掌柜的回来,你把他带上来,我有些事儿要交代他。”

    “是……”意浓准备离去,又不大放心的回头再次确认了一下,“您这脸红红的,没生病吧?”

    “没……没有的事儿。你快去吧!”荷紫赶紧推着意浓出了屋,紧张的坐到桌子前,匆匆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定了定神,终于脸色恢复了正常。

    “不能想,这人可不是他!”荷紫自言自语的告诫自己,即使他回来……他仅仅是哥哥,还不是……不是相公!

    —————————————哇牛代表瑾涞举牌走过————————————————

    “公子,这是您点的酱焗猪脚,还有一些清淡的小菜,有什么需要您喊一声,小的就过来了。”店小二有礼貌的放下东西,退了出去。

    钱瑾涞斟了杯水酒,浅浅抿了一口,拿起筷子夹起猪脚,放入口中,品味再三,味道一如过去,鲜美浓香,不咸不淡,入口即化,昨晚与凤宇畅谈到了半夜,二人总算达成了一致。

    想他活到二十四岁,衣食无忧,唯一的牵挂便是家人,一家人……也包括那惹他心疼的荷紫。原来很早以前,他就把她看成是自己的家人了。如今,凤宇将这本来可以平淡朴实的感情掀起狂风暴雨,再不接招应对,就太懦弱了。他一直很爱好和平的,只是没想会陷入这么无意义的怪圈中,感情可以竞争来吗?他很怀疑。

    再次夹起猪脚放入口中,细细的品味,遥想当年她的恶作剧,不免独自笑出了声儿。又挑了几样菜入口,渐渐有了饱意。一想到刚才,不禁莞尔,那小妮子打小就一副凉薄淡漠的神情,说话憨直没一点拐弯儿,虽然现在圆滑了许多,面对对方的挑衅,居然也学会不恼也不怒的原样照还回去。这些年的磨砺,使她眉宇间多了抹成熟。

    无论如何,荷紫将是他今生的责任,这是他对师叔的承诺。一想到这里,他又皱起了眉头,何家十一年前突然的败落,乃至家破人亡,表面看起来似乎一切都有理可循,无非就是凄惨了点,毕竟天灾人祸不可避免,但这巧合未免有些过多。

    当年何词一度起了疑心,追查此事,却被洛神医阻拦,直到五年前,他身体刚刚痊愈,何词再次下山查到了一些线索,就在事情有了眉目之时,何词遭人暗算,勉强逃回山里,洛理天为了救何词,不惜以五十余年的内力相助,最终耗尽真气丢了命。

    临终前,洛理天恳求何词不要再追查下去,何词只能点头答应。于是,一代神医就这样辞别人世了。何词心有所愧,便恳求钱瑾涞代为继续追查,而自己则云游四方,以还师兄的承诺。为了方便办事,钱瑾涞一直易容面对众人,希望不会连累到家人。因为事情发生已过十余载,很多知道情况的人都已不在了,即使活着,也是分散在全国各地,难以寻找,因而花费了他太多的力。如今,事情终于有了眉目,差的,只有这么一个盲点,所以,他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回到了晋城,他在等,等一个答案。一旦真如他的推测,那么,他也算圆了师叔的遗愿,可以归家了。

    忽然,房间的前面传出阵阵喧嚣,便闻有人敲门,截断了他的思绪,“进来!”

    店小二推开了门,“公子,皇上已抵达晋城了,您可需要出去凑个热闹?”

    “也好!”

    钱瑾涞将衣衫稍微整理了一下,推门走了出去,到了楼间转弯,又碰见了荷紫,他微微一躬身,“姑娘……”

    “袄……公子……先请!”荷紫这次没敢再注视这名公子,赶紧向后退了一步,让出道儿来。

    “还是姑娘先吧!”

    见对方彬彬有礼的谦让,她也不好意思再推辞,刚抬脚,就听到身后那谦和有礼的声音使她再次陷入了尴尬:“姑娘的裙摆有些刮破,有损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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