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脸上,双眼也用黑色丝布遮住,挡住了其中光华。这一身黑的男子,居然在大白天的手提一盏灯笼,行走在山间。

    “哟,好久不见了。这么快就来去我的命啊。”兰赋辞像是见到老熟人般的打招呼。

    而仲患尹没有说话,提着灯笼向兰赋辞走去。

    兰赋辞站在一旁,等着他。

    “时间,到了。”

    声音无情,转瞬成空。

    兰赋辞没有感觉到疼,只不过觉得眼前的所有都空白了。除却自己的承诺,连左胸里的某个地方都空了。

    只记得在他闭上眼睛前,仲患尹开口道, “放心,我成全你们,将你们葬在一起。”

    “容瑾之在奈何桥上,等你很久了,去吧。”

    声音如催眠,将他带走了。

    带去了他所说的容瑾之等他的地方。

    仲患尹单手看着平静安详离去的兰赋辞,嘴角微翘。

    “ 辞儿,可惜你我终究不能...同路。此生,无边岁月,万里苍茫,似水经年,物是人非,我独享;唯独,幸福无憾,快乐美好,团圆安康,温暖含笑,一世长安,你承担!”

    这句话终于能和你说了,虽然你已经不需要了。

    将容瑾之的坟墓震开,抱起兰赋辞的尸身,放入墓穴里,将他们俩个合葬在一起。随后,坟墓无风自动的恢复了原模样。

    仲患尹给他们两个人重新立了个碑。

    白衣温和俊朗,瑾色三千,侠义无双。

    绿衫寂寥隐忍,幽兰相随,艳绝风流。

    当真,世上鸳鸯,天上仙侣。

    立好后,将茅屋一把火烧个干净,转身离开。

    江湖的传奇,天下的神话,都不过浮云。

    刻骨的爱情,生死不容的仇恨,抵不过白驹如隙,时间久了,就会只剩下黄土间无用的杯酒,一片空白。

    但他依旧是神,是个掌管天下众生的神。

    只不过,这次他依了兰赋辞对他最后的祝福。当个早日取得皇位的皇帝,艳冠天下,倾绝无双,独享风华,永世所爱。

    他,没有失约。

    他,的确已经死了。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但她的母亲南宫楚玉是个南疆女子,擅长蛊毒。便对外谎称孩子暂时由她自己带,随后望已经死去的自己身体放入桶里,加上蛊虫和蛊毒,一个月后,快马加鞭的送回了南疆,在然后,便是...活过来了。靠着蛊虫和蛊毒活着,成为了无衣无缺的养子,成为戮天宫的宫主,遇见了兰赋辞,遇见了父亲无衣无缺不能动情没有爱情的人,也遇见了那场梅府屠杀。

    那日,他不过去看看大名鼎鼎的兰君章是怎样的,确实没有想到会遇见那么一场人间地狱。此后的事情,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也脱离了他的掌握。

    那就是兰赋辞和容瑾之。

    但,人家两个人相爱,与他无关。

    他只要完成昔日诺言,亲手送他们离开就可以了。

    其他的,与他无关。

    仲患尹缓慢走着,身后冒烟的地方已经变成云烟般的飘渺,渐渐消散不见了。

    一如,仲患尹此刻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心跳和微微颤抖的心弦。

    那里,从来没有真正有过心跳。

    仲患尹停下,抚手摸上了心脏的位置。

    他知道,此后,这个胸膛里,不会再有任何声音了。

    放下手,仲患尹向来时路原路返回。

    忽然,树林一阵响动。

    “回宫。”

    声音冷漠,依旧狂傲。

    匆匆一生不知所求,不如惜平生,赏柳弄月如斯风流;静夜闲,遍足万里不如君在身侧。此情无意,许得无边流年。

    远去背影,山高水远,淡雅漂泊,曲终人散,相思何苦,万劫不复。

    倾绝无双,独享风华。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   引马提灯,错落流年

    多年后的长安,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街道林立,初生的太阳照在花红柳绿的店铺上,宣誓着新的一天的开始。给这迷蒙繁华的长安,增加了些许的威严和庄重。

    一个大白天蒙着双眼,身穿黑袄的提灯男子行走在街道上,在他看不见的世界,外面的人或成熟、或疑惑、或迷茫、或好奇的看着打量这位奇怪的提灯男子。可着男子好像耳朵也不好使,没有任何表态。径直走向了长安里繁华的客栈,点了吃的喝的,安然坐下。

    小二将饭菜酒上到桌子上,略有好奇但也飞快离开了。

    好奇归好奇,但看对方这样的打扮,就知道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开客栈,时间久了,眼力劲还是会看的。

    提灯男子安静的坐在一旁,任由客栈的人对他指指点点,无所动容。

    这么多年,他走过了很多的地方。

    杭州西湖,云霁空霏,荻花题叶。孤山经道,高山流水,醉里不明。飞花万朵,瑶池九天,回响水间。重上桃源,西夏曲终,菩提千年。佛堂檀烟,放下一切,遇见错过。青楼名伶,玲珑骰子,软红十丈。茶阁淡雅,岁月如歌,宁静致远。天下江湖,飘渺红尘,烟花易冷。

    东海浮生,华胥梦国,一朝风流。天宫刀冷,金戈铁马,素手无暇。山水浮华,酒迹天涯,百里桃林。笔墨丹青,缠绵彼岸,渡我不复。

    但,仍然没有一处可以安身的地方。白天,有时就这样坐在客栈一整天,晚上休息;游走孤山无人烟时,野渡、树下、船只,这些都是他休息的地方。

    他没有心,也不算是人。加上修炼了《芍药少情》后,更是无情无爱,这浮生万千,他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可纵使学习了这么多的东西,他依旧没有学会,甚至连停下脚步的机会都没有。他像个幽魂似的,走在这看似繁华却与他没有半分关系的红尘里,渐渐迷失了让自己留存在尘世间真正的意义。

    手里的那盏灯笼,也不知何时起,渐渐的失去了那亮光的意义。就如他,已经记不清记不起,当初为何要手提一盏灯笼,行走红尘了。

    他去过山野,见过厚重老实淳朴的樵夫,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着山里。靠山吃山,靠水喝水,心态安详,和乐融融,纵然没有见识过繁华都市,他们却像是未受污染的桃花源里的世外高人,过得无比惬意。

    他飘过海面,见过海的那边热情好客豪爽的女子,他们以捕鱼捡拾珍珠贝壳卖钱。日子过得说得过去,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却是可以点篝火,跳着舞,看着大海赐给他们的快乐,包括那抬头便可以看见满天繁星的海面的另一张镜子。他抬头时,发现,在这浩瀚天地间,自己非常渺小,渺小到,人生都是苦海。他们却能在苦海中,寻得一丝丝的快乐温柔。渺小的,何其...幸福与...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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