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有些疑惑他的问题,怎么突然……“莫约三个月……”还未说完,我就自动噤声了。

    会吗?会是那样吗?

    意外来得太过突然,让我有些不安。

    自那次意外后的五年,我的肚子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虽不说,心里却担心是不是受了那次的影响,不能再生育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在古人的观念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嵇康持顺其自然的态度,没有向我提过什么,他待我如此,我心里总是明白的。但是他越不在意,我就越是芥蒂。

    虽然,我知道这是我自己放不开。不过……

    “璺。我替你把脉。”

    他正襟危坐,将我手中的碗挪开,十分严肃地搭上我的脉搏。

    神情异常专注。

    眼帘垂下,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房间的南面雕花窗开着,午后的风带着干燥的味道吹拂进来,院子里的树叶随风轻轻摇曳。

    而我对面却静无人语。

    我有些忐忑,手指握得发白,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紧盯住他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神情波动。我试探般地开口:“叔夜……”

    他面无表情,气质幽静深沉看好似不见底。当我正揣测着是不是错觉的时候,他眉宇之上骤然浮起澄透的,欣喜的笑意。

    我一喜,心湖微微波动……“叔夜?”

    “璺。”他放开我,倾身坐到我的身边来,视线光彩琉璃。“我们,有第二个孩子了。”

    孩子……

    多美的词。

    我有些不敢置信:“有了?千真万确?”

    “断不敢欺妻。”瞳如墨玉,容似皎月。

    嵇康真切地拥住我。

    我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怀里,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抚着腹部。

    这一次,我定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而莫约一个月后我发现,事实上,嵇康比我更加小心翼翼。

    我觉得他常常很紧张,当然,这样的情绪他肯定不会表露出来,完全是我感觉到的。

    他通医术,可是,这一套在我身上便似乎不那么管用。

    例如说孕吐,这明明是很正常的害喜表现。但估计是我孕吐得比较厉害,吐完常常看他十分担心地站在我身边瞅着我,依旧是类似换了面瘫症那般的毫无表情,但是眸底清清楚楚地在问我:上上个月一直睡,上个月一直吃,这个月却一直吐,真的没事么……

    我好笑地道:“你医术那么厉害,摆着好看呐?”

    他没有接话,却十分体贴地接过了所有的家务,把我当米虫在养,连出个门也要陪着我,弄得我都快要发霉了。□□……这词真的是阮籍和刘伶用来形容我的吗?霉少妇吧?

    我闷闷地撇着嘴角。

    正午的太阳十分温暖,照在人身上,会忍不住昏昏欲睡。但是……我不想再睡了。有孕四个月来,我的脸不复原先美丽的瓜子脸,开始慢慢圆润起来,这让我好生受怕,一度担心自己身材变形成为传统那种“心宽体胖”的和谐妇人。而嵇康完全不在意,只是多了一个习惯动作,当我睡前躺在他怀里时,他喜欢用手抚我稍显丰润的脸颊——好吧,出于女人的虚荣心,我必须承认这让我释怀了不少。

    话说回来,向秀这个小弟弟真的深得我心。

    他从一位友人的妻子那儿要来了一份食谱,还虚心向对方请教了害喜妇人的各种禁忌。一一用笔纸写下,认真地表情和他注释《庄子》时没有两样。让我又感动又好笑。

    平日里我把两个大男人伺候得舒舒坦坦的,这会儿顶着嵇康那句“不做家务”的禁令,我倒也乐得做一个摆设,笑看着两个同样不爱说话的男人在厨房里忙活的样子。宋如栗从阮侃那儿知道我有身孕的事情,非要过来和我做伴不可。阮侃拗不过她,便允了。

    两个女人,特别是两个相看欢喜的女人,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宋如栗来的第一天,我就把被子搬到了悦悦的房间和宋如栗彻夜谈心,大着胆子让嵇康守空房。

    嵇康目澈如水,不动声色睨了我一眼,留下一句:“记得深夜莫要踢被。”就独自一人走进房里。

    这句话恰好被刚进门的宋如栗听到,她抿嘴轻笑:“璺,你怎的这么孩子气?”

    与她熟悉了,她便唤我的名字,说是显得亲切些。

    “此话怎讲?”我有些窘,但还是撑着面子道:“切勿听一人之言而……”

    “你是辩上瘾了么?连这也要和我争?”宋如栗笑道。

    我耸耸肩,吹熄了烛火,和宋如栗躺平了身子,很快地沉沉睡去。

    清晨。大概是辰时,我被一阵阵敲门声吵醒了。

    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去开。难道嵇康不在?我转了个头,发现身边的床位空荡荡的,想必宋如栗是回去了。也对,辰时也不早了。换在现代都已经是八九点了。

    我匆匆披了件单衣便小跑出来开门。

    一看,却很是无奈摇头。

    眼前出现一个穿着布衣布裤,怀中捧着冰糖葫芦大,双颊红润可爱的小女孩,递给我一糖葫芦,“夫人,您买一串吧?”她说着,稚嫩的嗓音十分可爱,拿下了一串递到我手里。

    哪有人拼命敲门就为了让人买一串糖葫芦……

    可是下一秒,在她这么简单的动作里,一张纸条塞了过来。我一怔,看向那眨着清澈大眼的女孩,脸上的表情天真无邪,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不动声色地接过,展开一看:

    祝身体安康,贵子平安。

    许姑娘,前车之鉴,秦某深感遗憾,但这一次,秦某望你近日小心。

    我心一凛,沉声道:“告诉你大当家,莫约半月之内,我会前去拜访。还望他抽空接见。”

    “大当家早已知道夫人的答案,他随时侯着夫人。”女孩以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说着,然后笑着转身,朝我挥了挥手,娇嫩地扬声道:“谢谢夫人,下次还要光顾我的糖葫芦喔。”

    我点点头,转身走进屋内。

    脚步随着心情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秦凌,你让人传来的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好像很清楚我的事情,再者,为什么你要提醒我?要知道,我们的交情不深,而且非亲非故。

    你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玄机。你知道什么?暗示什么?

    还有。

    你是谁?

    第五十三卷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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