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知道他要来。轻手轻脚靠过去,尚未推门而入,里头传出说话声。

    “别惹麻烦。”东子说。

    “哥这是帮你,小皇帝的差事不好当,要不是哥帮衬着,外头流言也不会这么快止住。不请吃酒便罢了,谢还是要说一声的吧?”薛元书一身夜行衣,歪身坐上石桌,探一只手去摸东子的侧脸。

    二人手上招式过得极快,谁也讨不到半分便宜。

    薛元书终是笑了笑,跳下地来,“小气得很。银子送过去了,求人办事就得拿出态度来,你这算什么。”

    “你不去,我自己去。”东子漠然道。

    “哎哎哎,别,让我去让我去。”薛元书跟在东子身后进了屋,屋内亮起灯,听不见二人说话了。

    苻秋心口窝着股火,想进去又不想进去的,那两个不是武林高手么!怎么一个都听不见皇帝在外面?

    砰一声踹开门,苻秋几个大步走近屋子,高声道,“朕来了。”臭流氓藏好,千万别让老子抓到……

    门自里头打开的,苻秋目光匆匆一扫,什么人也没有,窗户开着。

    东子站在门内,面无表情勾着皇帝的脖子,把他弄进屋去了。

    第43章 裁衣

    才一进屋,苻秋未及问话,就被按在床边上。

    东子屈着一条腿,半蹲身,给他脱靴子。苻秋则探头探脑到处乱看。

    “看什么?”东子问。

    “你别管。”苻秋随口一说,脱完鞋便趿着东子放在床边的棉鞋去窗户口看,也没找着蛛丝马迹。

    薛元书身手高强,来去无踪也不奇怪。苻秋揣着手,这才爬回床上,东子去院子里打热水来给他擦手擦脚,问,“今晚睡这里?”

    苻秋心不在焉嗯了声,满心想的都是,问还是不问呢,到底问不问呢,薛元书到底什么来头,问了会不会显得他管得太多,虽然他是皇帝但眼下两人显然已和从前不一样了。他得表示出对东子的不同寻常,得表示天下那么多人朕只信任你一个。就像那句古话:弱水三千,朕只取一瓢。

    东子给苻秋擦脸。

    苻秋猛一把抱住了东子的腰身。

    “……”东子随手把帕子抛回铜盆里,抱着苻秋腻在床上。

    苻秋手脚冰凉地往东子怀里钻,睡意都过去了,越想越睡不着,还是没忍住好奇,问东子刚谁在屋里。

    东子想了想,抓着苻秋的手紧了紧,让他把手贴在自己肚子上取暖,这才一手揽着他,认真道,“让他帮我做了两件事,他来讨债的。”

    “别是风流债。”苻秋说。

    东子嘴角翘了翘,轻拉着苻秋的手亲了亲。

    “禁军守卫得选点真正的高手,像你这样的。”苻秋不满道,手拍了拍东子的头,略有点出神。薛元书这样的人尚可来去无踪,须知人外有人,自然也有别人可以取他性命于无形之中。

    东子嗯了声,又说,“薛元书是自己人。”

    苻秋愣了愣,略思忖即明白过来,蹙眉道,“他也是暗卫?”

    “嗯。”

    “什么时候发现的?”

    “记得嵇青吗?”东子问。

    “记得。”苻秋难堪道,想起那会儿大意,竟被几个喽啰绑到了嵇青的床上。

    东子懒洋洋地与苻秋十指相扣,屋内漆黑一片,苻秋靠着他胸膛,只觉得十分安心。

    “薛元书舍命救我,回来路上给他上药,熊沐发现的。他的麒麟印在胸口。”

    “哦,熊沐上的药?”苻秋问。

    东子极低笑了声。

    苻秋也觉好笑,遂笑了笑,撒开手勾着东子小指头,问他,“给你办了两件什么差事?办得好,朕赏他,免得让你欠他人情。”

    东子道,“他该办的。”

    苻秋笑,“是。”

    “杀了个人,给一家人送银子。”东子说,“城里造谣的说书人,收了某个人的银子,才四处散播谣言。”

    东子本无所谓,然近来谣言愈演愈烈,将当初假太后被斩头一事又翻出来说得活灵活现,影射太后暗杀先帝,而苻秋帝位得来不正。此事东子按下没提,满堂杏春是京城中说书人最多,也最气派的茶园子,杀鸡儆猴让那些人闭嘴。

    苻秋自是不知后面这些事的,一听是杀人的事也不愿多问。他依旧有些孩子心性,总觉有些事自己不听,便似乎不是他动手做的。

    “睡吧。”半晌,苻秋才说。

    东子嗯了声,把苻秋抱着,听他呼吸匀净,似睡着了,这才安心睡去。

    十日后晌午,苻秋在太后宫里吃饭。经前次之乱,宋太后又险些送命,苻秋对太后几乎言听计从。

    “多吃些,都瘦了。”给苻秋夹了块剔去刺的鱼肉,宋太后放下筷,指头上的红宝石指环光彩照人。

    “母后也多吃些。”苻秋正要布筷,宋太后忙摆手,“母后吃不下了,陪皇上坐会儿。”

    宋太后似有点心不在焉,等苻秋吃过饭,喝上茶,这才重提立后一事。

    苻秋蹙眉,咽下一口苦茶。

    “褚家那丫头是小了点,还是方家的长女沉稳。你们又是打小定的亲,皇上这才重回来,推了这门亲,怕要寒了老臣们的心。”

    苻秋被茶水呛得咳嗽一声,接过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朝太后道,“母后前次才说方家不行……”

    “方老太傅三朝忠臣,且方靖荣也说不上有什么大错。此次还朝,方家在里头也出了力的,破城之后,方靖荣也是头一波带着文臣出来迎母后进城的。”宋太后停了停,看苻秋神色不明,又道,“同右相也是一样的。如今右相仍重用,再把方靖荣关在狱中也不合适。”

    苻秋吹了吹茶水上的浮叶,抬眼看太后。

    宋太后只觉那目光有些犀利,她缩了缩脖子,说,“关到皇帝大婚之日,大赦天下,放出来便是。重用不重用的,母后是妇道人家,管不得那么多。”

    苻秋一想,方靖荣确实也不能一直关着。方殊宛带回来就是要履行当日与老太傅之约,说白了,那会儿他什么都没有,虽说朔州没能藏到最后,可若少了这一环,也跑不出关外。念着方家的恩情,涌泉相报也是这个道理。

    只苻秋眼下不太想娶媳妇,中间有什么不妥当,一时半会儿他说不清,就是觉得真要办这事便心里慌。

    他瞥了眼站在一边杵着当雕塑的东子,东子面无表情,像在发呆。

    “那照母后说的办罢。寻常的儿子娶媳妇,也得要母亲首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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