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你是有多爱民如子,原来是跟山贼勾结,换一时安稳!”林三宝把长刀扔了,走到点将台边缘上,对底下跪着的士兵大声喊道,“我知道你们怕死!我也怕!但人生在世,总有东西是你抛却生命也要保护的!你们舍了家园来当兵,难道真的是为了那一点刚够吃饱的俸银吗?!我不跟你们说家国大义!我就说你们的父老乡亲!他们年年月月等着你们回去,难道你们打算回去告诉他们,我是用跟山贼勾结,让矿工们熬死熬活多挖一倍的矿产才保住命回来的吗?!你们也想跟自己的孙子说,当年爷爷为了保住铁矿,跟山贼斗个你死我活,这手就是这么废的,隔壁家的爷爷比我还英勇,冲在前头所以挂掉了然后大笑三声去喝高粱酒吧?!”

    死一般的肃静,没人敢反驳,也没人敢应和,只有一张张越发难看难过的脸低下了,没人理会仍在痛苦挣扎的司马准,大家都垂着头,一副甘心听候发落的样子。

    “司马准勾结山贼,军法处置,其余人等……”林三宝指了指站在一边的贺嘉声,“愿意留下的到贺副将那边签捐罪书,不愿意留下的放下武器盔甲,明日一早押解回乡!”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终于有人开口,“真的不计前嫌?!”

    “谁跟你们不计前嫌!”林三宝大声回答,嘴角带笑,“捐罪书是什么你们懂不懂!就是犯罪的人愿意用战功来抵偿罪名的东西!我要打陆家寨,你们一旦签了,就是要给我卖命的!打赢了,我们一同富贵,打输了,全都要提头来见!”

    这番说在前头的丑话十分真诚,那些跪着的人慢慢站起来,有人放下兵器回营房,但更多的人则是来到了贺嘉声跟前,签下了捐罪书。

    一切停当以后,已经是破晓十分了,天色黑得厉害,林三宝命人点了十多个火盆,让军营如同白昼。

    “将军,清点过人数了,想要解甲归田的有二十八人,已经打点好路费跟放行书,天明便起行,”贺嘉声把名册递给林三宝,“愿意留下的,六百五十二。”

    “重新分配一下物资,让大家好好休息,我们那五十人也一般分配,不能区别对待。”林三宝接了名册,“今晚把所有士兵的资料,出身籍贯特长等等的资料整理出来给我。”

    “是,将军。”贺嘉声点头,“那司马准怎么处置?”

    “绞死,挂在出入山岭必经之处,个别还要放一张大字红榜,写明他因勾结山贼而被处死。”

    “将军想激怒陆家寨?”

    “不。”林三宝动了动嘴角,贺嘉声看不清他是笑了笑还是叹了口气,“我只想激怒陆展元。”

    “寨主,司马准死了!以后我们的矿石买卖可怎么办啊?”

    司马准死后不到三天,陆家寨全部兄弟都围聚在议事大厅里就矿石买卖的事情喧闹。“寨主,老寨主过世以后我们全靠钱疏通,现在断了我们一大头的财路,往后日子可怎么过啊?三山五岳都等着拆了我们寨呢!”

    “是啊,寨主,大不了我们像从前那样去抢!矿石这笔账不能少!”

    “那不行!你们没看到啊,那斩了司马准的是林三宝!那龟蛋投了朝廷之后可神勇了,不光拔了凌云寨,从锦澜到京师一路上也拔了不少寨子,大家都说他被凌日风欺负得变态了,把咱们山贼当仇家!”

    “怕死就别上山啊!他林三宝算什么东西!不过也是个走投无路投靠朝廷的山贼头子!凌日风能拔了他寨子,我们陆家寨怎么就不能拔了他军营啊!”

    “骂你个巴子的!凌日风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啊?!”

    “大家别吵!听寨主的意思!”陆展翔大声一喝把大家喊停,回头跟陆展元道,“寨主,你打算怎么样做呢?”

    “……林三宝才刚来,怎么马上就发现了司马准跟我们合作呢?”陆展元阴沉着脸看着陆展翔,“昨晚从你房间出来的人,是不是林三宝?”

    陆展翔一愣,低下头来,“是,昨晚林三宝的确夜访过我,但我和他话不投机,便赶他离开了,前后说不了十句话。”

    “那你把那十句话完整告诉大家一次吧。”陆展元站起来,走到他身旁,用力搭了一下他的肩膀。

    陆展翔张口结舌,昨晚林三宝那些话虽意在挑拨,却句句在理,如果在众人面前说出,必定使众人对陆展元心生不满,不能说,绝对不能说,“大哥,我们容后再议……”

    “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是不能光明正大挑明白说的!”陆展元一把拔出剑来对上陆展翔,“三弟,你真的出卖了我?”

    “大哥?!”陆展翔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漕帮来犯,你不但不支持我消灭漕帮,还暗里告诉林三宝司马准为我们提供矿石,借他的手断了我的财路,让我无法与漕帮对抗,你又能跟林三宝搭上人情,以后陆家寨万一斗不过漕帮,你就可以向林三宝借兵,击退漕帮,然后凭着这个功劳把我拉下去,自己当寨主!”陆展元厉声斥责,怒目而视,“三弟,一切都太凑巧了,我没有办法相信你!除非你告诉我昨天林三宝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在众兄弟之前交代清楚!!!”

    陆展翔彻彻底底地沉默了,他终于知道昨晚林三宝那一句“祝陆家寨上下一心无坚不摧”是什么意思了。

    “三弟无可奉告。”陆展翔拂了拂衣摆,跪了下来,“廿载养育之情,无以为报,若大哥真的无法相信小弟,那要杀要刮,悉随尊便。”

    场面一时僵住,陆展元握剑的手也抖了一下,二十年的兄弟情谊也不是毫无分量,但权势梗在眼前,便足够让至亲变成至疏。他用力握住了剑柄,松开,又在紧握,如此往复两三次,他终于把剑扔到了一边。

    “你离开陆家寨吧,别再回来了。”

    是年九月,陆展翔离开铜口,不知去向;同年十一月,铜口驻军力遏陆家寨,使其退守悬山边缘山峰;次年开春,漕帮趁春汛向陆家寨发起袭击。

    顽抗十日,陆家寨,亡。

    26.

    得知陆家寨被灭时,陆展翔已经身在昭岚了。

    他看着极力陈述陆家寨罪状、赞扬林三宝将才的皇榜,路边酒家传来哀切的沉吟。

    不知道哪家戏台子,在酒家里搭了个临时台子卖唱。

    那台上书生未施粉黛,也不穿戏服,只手执一把折扇,眉眼低垂唱着桃花扇。

    “浪迹江湖十八春,送旧迎新无亲人。那年黄淮遭荒旱,饿殍中买下你瘦骨伶仃,调养你吃喝调养你病,我把你当作十月怀胎的骨肉亲……”

    李香君与大娘泣诉的曲词,听在陆展翔耳中更似锥心刺骨。

    陆展元再有千万不是,也都是他二十年骨肉血亲,若不是林三宝使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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