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那天,林绩跟着贾敏早早起床。梳洗完毕用过早饭,便备车往荣府去。荣府毕竟是近百年的人家,一应诸事都是风风光光体体面面。林绩是不管什么的,他只管跟着贾敏往贾母处去,见了贾母逗趣说话就是了。

    贾母正在暖阁里坐着,几个世家姻亲女眷陪着,边上站着元春。见贾敏带林绩来了,脸上更是高兴:“别行礼了,都是自家人,成玉比上回见时又高了不少,也更神了。”

    贾敏稳稳行了礼,林绩也上前规规矩矩给贾母磕头。贾母搂着林绩笑向贾敏道:“你这丫头!”贾敏含笑道:“今儿是母亲的好日子,女儿可不敢胡闹。”又给在座的辈分高的夫人们请安,平辈的行了平礼,辈分低的自然给贾敏请安,一时间暖阁里行礼的行礼,问候之语不绝于耳。

    林绩嘴角抽了抽,面上还是一脸笑。看着边上站着的元春,元春现在只有十岁,挺娇俏可爱的小女孩子。林绩心里默默感慨:怎么看这丫头也不像是日后会身体发福、时发痰疾最后口不能言目不能顾而死去的中年妇人啊。

    贾母见林绩看着元春,笑道:“成哥儿怕是不记得的,这是你的大表姐,你二舅舅的长女。”林绩在贾母怀里,不能行礼,就笑着说:“大表姐好。”元春对他笑了笑。

    贾母笑道:“你们表姐弟俩去东阁玩罢,元丫头好生看着成哥儿。”元春应了,自有嬷嬷上前抱起林绩往东暖阁去,林绩不知道为什么贾母让人带开俩小孩,不过应该也是有原因,故而心里疑问一句也就抛开不理会。

    眼前的元春还是很可爱的,十岁的女孩子,被养得很沉静,但是眉眼里还是看得出有几分灵动之气。哄林绩也挺尽心,两人居然也玩得开心。

    林绩在跟元春玩不多久之后就相继见过大表哥贾珠和二表哥贾琏,元春要陪着贾母见客,林绩最后还是让贾琏带着。

    一整天都在贾府度过,林绩对宴乐之事没什么感觉。十岁的贾琏长得是挺俊俏一小男孩,穿着一身秋香色的衣裳,配着的一应物事只比林绩多没有少的,毕竟算是大男孩了,举手投足也带了几分稳重。其实跟着贾琏也挺无聊的,好在都是男孩子,贾琏也不太大,两人还能说说话。

    “成玉知道自己叫林绩,太太说,林绩,林家绩绍之子。是承继家业宗族的意思。琏二哥哥的名字是什么用意呢?”林绩跟贾琏略熟了,心思一动,不管唐突不唐突,忽然说道。

    “这……琏……”贾琏困惑了,名字是父亲所起,长者所赐,卫夫人没跟他说这些,他自己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琏,就是宗庙中盛黍稷的器皿。”贾珠含笑走了进来。

    “珠大哥哥好。”林绩跳下炕,跟贾琏一起向贾珠问好。

    “自家兄弟,不做这些个虚礼。”

    三人坐定,林绩又笑道:“那珠大哥哥的名字是什么用意?”

    “珠,珍也,玉也。”

    贾琏笑道:“大哥哥说的话,也不知成玉明白不明白。”

    林绩心里黯然了一下,本想着,这两个名字都太不好听,寻思着能不能改了,也算是第一次改变原著的运作,没想到这两个名字意思还过得去——改不了了么?

    “那大姐姐为什么不同大哥哥二哥哥?成玉听外祖母说的,大姐姐的名字是两个字。”

    “这……大妹妹落地之日是元旦,所以不同我们。”贾珠笑道,“你怎么想到问这些?”

    林绩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太太说,成玉大了,如今成玉在跟太太学规矩呢。太太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小爷和姑娘都是要排辈分,取同一辈分的名字才好。而且,小爷的名字以阳刚为好,姑娘们以淑静为好。”

    “姑太太说得很对。”贾珠笑道。心里却有了点思量,他已经十二岁了,算是半个大人,家里家外的事情也知道七七八八。元春的名字问题他也想过,原想着,是不同于人的才好,但细细想去,大家小姐的名字还是要规规矩矩的才好。且不说“元春”二字实在俗气,但说放眼京城,但凡尊贵显赫的人家,那一家是这样起名字的?

    如今是连两三岁的小表弟都觉得不正常啊。贾珠暗暗叹道。自己的名字似也有不妥,不,应该说,自家取名字都很是不妥。虽说不能诽谤长辈,可……贾珠心下不可自制地,纠结了。

    林绩看红楼,一直不喜欢里面人的名字,自己那命定的妹妹是个玉,贾宝玉是个玉,连下人的名字都是个玉,什么珠啊玉啊的,忒俗气了。再说了,这名字取的跟丫头下人的名字同字率太高,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贾琏对名字没有什么想法,见贾珠不说话,方笑道:“大哥哥想些什么呢?”

    贾珠笑了笑:“没什么,在想着老太太她们这会子应该快散了。咱们带成玉过去吧,姑太太该着急了。”

    林海在荣府外等着了。他是官客,自然是在宁府的,散了之后忙到荣府来接贾敏和林绩回家。

    回了自家府邸,进二门下了轿子,三人进了上房。“今日成玉很是乖巧。”贾敏笑着跟林海说道。

    “极好。”林海含笑道。

    “开蒙师傅的事,老爷也该注意着了,后头又是中秋,又有皇后娘娘的千秋,进腊月就更忙了。开春过了上元节,又是万寿节,况那时成玉就满三生日了,”

    “我省得。已经着手在寻先生了,只是我唯恐不好,所以仔细筛选着。”

    次日开始,依旧无聊。贾敏已经开始教林绩《千字文》。也开始说一些规矩。林绩毕竟不是这世界生活了多年的人,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比方说,这里的各种节日以及节日的习俗;各种人物和人物之间的关系;老林家数代先祖和列位姻亲的状况;世代相交的世家们、各自的关系网……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贾敏着手教给林绩的第一个就是避讳的问题,“你大概不记得了罢?前儿你外祖母的寿辰,在你外祖母那里你说了一句‘端午节前不久就是成儿生辰’。这是不妥的,只是你年幼,大家不计较罢了。”

    林绩眨巴眨巴眼睛,思前想后的把这句哈咀嚼了好几回:“太太,儿子不明白。”

    贾敏笑了:“你当然是不明白的,你要是明白呀,那一日就不这么说了。”手指点了点林绩额头:“你不该说‘端’字的,那一日你二表哥就在你旁边呢,怎么能说这话!就是他不在,在那府里,你也不该说。你大舅母的名字中有一个端字呢。”

    林绩听了这一通话,总算明白了:他大舅母名字带个“端”字,虽然说自己平时不用避讳,可是他的二表哥——大舅母的亲儿子就在边上呢,怎么能这么说?

    “说起来,你大舅母后一字与我也相同,所以,你往后念了‘敏’不能作‘mǐn’,该念作‘mín ’或是‘m ìn,懂了么?”

    “儿子知道了。”林绩点了点头。

    很囧地想到:难道以后对着浩瀚无际的大海都不能说一句:“大海啊!全是水!”了么?!

    忽然又想:要是以后的老婆名字有个“敏“怎么办呢?夫妻私下里叫个昵称都不能说“敏敏”、“敏儿”什么的了吧,——这该死的避讳!林绩表示满脸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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