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会有的。这留下来的毛病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李瑄城却不知道。他要不是实在难受,他不会说的,他也不会和李瑄城去吵。他吵完了还自觉理亏,两厢情愿的事,事前也都默许的,现在来吵,算什么。只是他在语谰池时,那种情浓时候的麻痹感可以冲淡这些。但他心里明白他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他本来也不是大气的人。

    那火已经烧得很旺,穆修白只觉得手上一阵烧灼,扔到地上便踩。好歹将火给踩灭了。

    便不再去管那书,自己坐在案前发呆。

    ……直到听得一声吱呀的户枢声响,穆修白才觉自己差点在案前睡着。那厢却是见李瑄城走了进来。

    李瑄城道:“听周生说,你这两日都睡不安稳?”

    穆修白仍有些呆愣,待反应过来,李瑄城却已经看见了地上烧了一半的图册,抬头时换了个口气,讽道:“你倒是发的好脾气,怎么不把这庄子都烧了。”

    穆修白噎在嗓子里的话便没有说出来。

    李瑄城便又走了。窗外便敲了五更了。

    ·

    穆修白的生活还是照常,平日遇见便和李瑄城行礼。造纸一事提上日程后,便也和各位院主相处融洽,似乎也是兢兢业业,竭尽所学地谋事。工艺尚在试探和完善中,穆修白所说也只是大概,便和山庄中人一同实验改进,常常有日夜不眠。他对于这些事颇上心,务求不做个无事闲人。

    但是无人起疑。穆修白行事极有分寸,并不会再提及水玉镜那般荒诞的事。

    李瑄城便以为此事消停了。他便又往穆修白房中去。穆修白竟然也不扭捏作态,而是从善如流。

    李瑄城摸到这人汗涔涔的脊背,将人抱在怀里亲吻的时候,便觉得一切如常了。

    穆修白的身体里依旧温热,那种快感叫人着迷。修长的腿部上因为用力而分外明显的肌肉,和仿佛要嵌进他背部的手指,都昭示着这个人的用尽全力。

    但是李瑄城总是觉得不舒服。他凡事求爽快,这种不舒服如鲠在喉,却又挑不出穆修白的错处来。他道:“穆修白,你还在闹脾气么?”

    穆修白便平平道:“我没有闹脾气。那事我虽然想通了,但我总不会多么高兴。这段时间过了就好。”

    这句话无可挑剔。

    可鬼知道是不是过了这段时间就好。

    那人一颦一笑都是声色,一动一静都是画卷。李瑄城却只觉雾里看花一般。到底来说,李瑄城喜欢穆修白,无论是不是在床上,他对这人有着执念。因为这人看不穿,摸不透。这人永远沉静,永远在妥协,但是从来不会真正妥协。他一开始就应该知道的,对祁千祉也是,忍人所不能之忍,但从来没有放弃逃跑;对南梁也是,暗谋出路言语误导。他知道报恩,但绝非不知报仇。

    穆修白在□□上一向竭力而为,但是那之后总是很快地睡去。李瑄城有时说一两句,他也会回。李瑄城多次以后才发觉,穆修白绝不主动说什么。李瑄城虽然善于哄人,善于应对冷场,但这种事到底费神。他在穆修白面前并不想这样。

    只有一次,穆修白在性事完后长长的寂静里突然喊了一声:“李瑄城。”

    李瑄城很快回道:“怎么了?”

    枕边人静了半晌,道:“…没事,我听到响动,可能是耗子。”

    李瑄城才发现,他虽然不曾远离,但也不能再靠近一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章节名“雀其有角”来自《诗经》,篇名《国风·召南·行露》

    全文如下:

    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

    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

    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亦不女从!

    ·

    说的是一位女子拒绝与一个已有妻室的男子成婚。

    ☆、章三十八 天火焚山(一)

    李瑄城尚要关注天下形势,不仅仅在于庄中杂事。

    滕山脚下的医馆遇袭,素秋已经化去。对方是红烛门爪牙。但是未来是否还会遇袭也不能定论,故而舍去医馆,暂且往语谰池中避祸。而遇袭之缘由,却似为除沉珠而来。

    子午长邱道:“怀璧寻除沉珠时,并不隐藏身份……”

    李瑄城道:“红烛门大动干戈地来语谰池寻,一定是有些确切消息,退一步也是重大线索。若只因为我以语谰池主人之身份行走江湖,江湖上盯紧除沉珠的人也实在不少。”

    子午长邱道:“你说的有些道理。”

    李瑄城一时也想不出他何处出了纰漏。

    子午长邱见他无言,转而道:“怀璧,我前日掐指算过,穆公子是庄中贵人。”

    李瑄城便抬了头,缓缓道:“果真如此,除珠便是他带来。”

    子午长邱便道:“我在白翎观见他时他便带着那珠子。”

    李瑄城奇道:“师父为何……?”

    子午长邱只道:“寻除沉珠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李瑄城闭口不言,心知子午长邱其实并不愿看到除沉珠。

    子午长邱又道,“穆公子非福薄之人,而命中多坎坷,怀璧也要好生相待。”

    李瑄城道:“师父所言甚是。”

    “你已过而立之年,当考虑子嗣了。”

    李瑄城听这一句,只回道:“我已有考虑了。”

    子午长邱从不多问这些琐事,今日问起,大概只有一个缘由。子午长邱已经知道他如今爱少年,而不得不忧心此事。

    李瑄城这厢已经答应,子午长邱仍自说道:“我少时便寡亲缘,年长学医,仍奔走于尘世,然尘缘终浅,亦无妻子。常有真人云游,愿收我为徒,每每拒之。梅山道人乃我毕生挚友,十年前亡故;而你承我衣钵,学医有成,青出于蓝。我遂入道家,至今仅十载。”

    李瑄城沉默地听着,七晋山人的气色并不很好。但其本人也研究医道,未得许可,李瑄城不便置喙。

    “窥天命之事,不可多为。损人元神,亏人血气。日来精神不济,有日薄西山之态……”

    李瑄城遂道:“师父这些年来操劳了。”

    “我前日与你提过,宜静不宜动。我欲闭关数月。往后之事,怀璧自行考量。”

    李瑄城长跪起,恭敬道:“是。”

    “我为你取此表字,是望你谨记此中险恶,临事谨饬。天意如此,我也不再劝你。”

    李瑄城遂道:“徒儿往后见机行事。”

    ·

    李瑄城其实在等。他没有太大的野心。换句话说,他或许有野心,但他看得明白这天下形势。他知道时机未到。或者早些年,他并不在等待时机。时机何其渺茫,而这之前的成本和风险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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