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自己便立在他身后,只看场上到底如何。

    祁景凉就着朝事侃侃而谈:“承运兄有所不知,我那皇帝弟弟最近因为失却了一位美人,心情尤其糟糕,把这气全撒在朝臣身上。连阮相溪的旧账都翻出来,也被罚俸半年。”

    “所以吴喾有惜夫人,祁夏有望月。吴喾那群朝臣可是为李其威的子嗣操透了心,我们这朝上都为脑袋操透了心。”

    祁景凉并不看穆修白,只是神色寻常地说着这些宫闱秘事。穆修白听得尴尬,眼观鼻鼻观心,有些面红耳赤。李瑄城只取了茶盏微微呵了气,认真地品着香茗,适时地道一声:“哦?”

    “那美人传闻是被长公主给杀了。你是没有瞧见我四弟在长公主府上痛哭流涕那副样子。”便放下手里的茶盏,两手往脖子上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惟妙惟肖。

    李瑄城惯听祁景凉油嘴滑舌,并不接他话茬。祁景凉莫名其妙地要请穆修白进府一叙,叙得是什么他能不知道么。

    祁景凉这出戏自己自然还是要演下去的,又道:“望月一死就没有太平日子,朝上多得是觉得长公主不该杀那人的,连我这远在边陲的王爷,也是这么想。”这才往穆修白瞪眼一瞧,道:“你说是不是啊?小兄弟。本王瞧你好生面熟。”

    李瑄城打断道:“马夫就是马夫。”

    祁景凉撇撇嘴,道:“是个马夫你也用得着向我瞪眼睛。”又道,“来,马夫兄,你叫什么?不然来本王这里,本王可不叫你当马夫,本王叫你当将军。”

    穆修白只得不搭理。李瑄城道:“你要人我改日遣人送几个给你。可我只有这一个马夫,路上还要他照应我出行。”

    祁景凉只道:“承运兄这么稀罕,我可不敢叫人站着,赐座赐座,赶紧奉茶。”

    穆修白见祁景凉果真让人给他拿了席子,奉了茶,便看看李瑄城。李瑄城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穆修白才入座了。

    祁景凉见人坐下,这才扬着调子轻蔑道,“我算是知道你和我四弟怎么闹得别扭了,还真是为了个小倌?”

    穆修白才端起了茶碗,听这一句,面上一阵青白。

    李瑄城道:“子炎讲话客气些,堂上何处有小倌?这是穆修白穆公子,字远志,为行路方便,才替我驾车。”又道,“这是祁景凉,字子炎。”

    祁景凉嘲讽之意僵在了嘴角,道:“李瑄城,你认真的?”

    李瑄城眼珠子一抬,道:“你以为呢?”

    祁景凉自己把茶碗放下了,歪了个头不知在想什么。忽而便长跪起,向穆修白行了个礼,郑重道:“既是承运的朋友,就是本王的朋友,小王方才出言无状,可请见谅了。”

    穆修白惊叹于他一瞬间变脸,不知道如何答话,也长跪起,只点头应承罢了。

    祁景凉回了座,便道:“承运,你胆子忒肥了些。往日我在你府中见到穆公子,就觉得有些蹊跷,你如今把人带走了,我四弟还能不满世界追杀你?”

    李瑄城道:“他不知道。”

    祁景凉道:“对对,他以为他的望月死了的。”

    李瑄城道:“怎么,你还准备跑去和小皇帝讲?”

    祁景凉道:“哪能呢,君子成人之美。穆公子往后也会谢我罢?是不是?”

    穆修白见祁景凉看他,又长跪起,向祁景凉拜了一拜。

    祁景凉只道:“我这山高皇帝远。他不会知道你们来过。只不过么,现今想照着穆公子的样貌给小皇帝塞人的大有人在。两位往后行路还得谨慎些。”

    “他们比不得你眼尖。我敢说除了熟识之人,其余的都认不出来。”

    祁景凉不以为然,转而道:“我四弟没了望月脾气便大了不少,淮家被抄家的事承运兄可有耳闻?”

    李瑄城的茶碗一顿,道:“哪个淮家?”

    祁景凉道:“就是往常和你一块逛燕声楼的那个,淮大人,淮九兆。”

    李瑄城微微咳了咳,眼光不由得瞟了眼穆修白。京中之事,李瑄城多有关注,大都知晓。不过是如今出行月余,便对淮九兆一事少有耳闻。

    便再问道:“他以何事抄家?”

    “他犯的事可多了去了,别和我说你不晓得。数都数不过来。这头一桩,就是广沙王举事时他趁国难取财。”

    “那次我记得他已经领罚了,连降三级。”

    “再者便是那些私相授受了。淮大人的把柄要抓起来还不容易?本来说是要斩首的。后来饶了他一命,贬为庶民了。可怜我那雁儿远在南梁,还不得恨死他皇帝哥哥。”

    穆修白听得心惊。淮九兆是有才之人,且不怕得罪人。贪腐之事虽有,绝对是功大于过。且说淮九兆当年是太子一党。祁千祉这样,当真是没有念旧情。

    大奸大恶之人,往往深藏不露的。穆修白几乎可以肯定,祁千祉这般行事,只会动摇朝堂根基。至于云平公主……可怜的雁儿。

    但淮九兆回回是清流们众口直指的奸邪之臣,李瑄城其实是有预料的。便皱眉问道:“还有谁?”

    祁景凉道:“还有?……没了,这才刚刚开始呢。连本王都担心,什么时候火就烧我头上来了。”

    李瑄城道:“所以你还不好好读些圣贤书。小皇帝恩师是杜正,最喜欢这些正经事。你不然瞧瞧,朝中那些善诗赋的,小皇帝一律以为是忠良。”

    祁景凉便叹气:“可是本王只喜欢风月,不喜欢吟风弄月。”

    李瑄城道:“你之前帮过广沙王,还是装些样子叫小皇帝喜欢你罢。不然进个贡小皇帝都还疑心你搜刮民脂民膏。”

    祁景凉一脸苦相。

    ☆、章三十九 众生幻相(二)

    李瑄城又道:“吴喾李其威的事,你知道得详细么?”

    “李其威年前封了个惜夫人。那惜夫人好手段,弄得三宫六院鸡飞狗跳,不是这位娘娘滑胎,就是那位娘娘小产,可她自己又偏偏怀不上。这点上还是我四弟强些,起码有了祁琮。”

    祁琮是金后之女。祁景凉讲到此处,随口又提一句:“可惜相权如今也分了不少到大司徒手里。”

    “这惜夫人什么来历?”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似乎是有人进献了李其威一副画,那画上人美得不似凡尘。李其威便举国寻画中人,才寻到了惜夫人。”

    李瑄城道:“这惜夫人怕是不简单。”

    祁景凉也道:“不过就是些美人入宫的手段。前朝还有掌中藏钩的钩弋夫人。”

    李瑄城道:“怕是不止如此。这画是何人所画,何人所献?”

    “献画之人乃吴喾相州江家。那画传说是尚山河作的。”

    李瑄城只道:“尚山河不是死了百余年了么?”又道,“可惜我对这些书画一窍不通,远志可有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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