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梓童,恐怕你我需步行一段山路了。”

    “嗯?”梁琼诗抬头望了君王一眼,更是困惑。

    “刚刚既是能听到兵戈声,没道理没有卫兵的呼喊。”许昭平拉着梁琼诗从祈合的尸体旁绕了过去,掀开帘幕。

    “所以这是刚刚那位大人自编自演的一出……”梁琼诗若有所思地跟在君王身后出了车辇。

    “不错。”许昭平从车辇上跳下,而后转身将梁琼诗从车上抱下来,“寡人本是筹划着以身为饵,诱敌以……”

    “那不是太蠢了么?君王怎可以自身为诱?”梁琼诗看着遍地山贼打扮的尸体,不由得皱皱眉。

    “蠢么?或许吧。”许昭平低头轻笑了片刻,却也未言若是她一人,自不会在这种地段被刺。

    她选得遇刺地点在下一个地点。

    刺杀君王的贼子刺杀未遂,反被抓受辱,不是对那群人极大的震慑么?

    许昭平拉着梁琼诗慢慢走在只有尸体的小道上,想着祈合许是打了一个主意,即殉主。

    为何执意要来掌灯了?

    臣子给君王掌灯,即可洗脱了他刺杀君王的嫌疑,又可为他祈家世代忠良再添上一笔。

    “嗯……”许昭平轻叹了一声,拉着身后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她倒是不曾想过琼诗会跟着来。

    “圣上在叹什么?”试到手上的力重了,梁琼诗抬眼瞧了瞧眼前有几分瘦弱的肩膀,心底忍不住沉了沉。

    “嗯?”听到身后人问自己在叹何物,许昭平恍惚间觉得心底一轻,“没什么。寡人只是想到,梓童似乎怕鬼。”

    “怕鬼?”梁琼诗抬头环了环,确实看到了不少的坟茔。

    “有圣上伴着,琼诗便不怕这些。”回头看了眼散落着尸体的小径,梁琼诗抿唇笑了笑,绕到许昭平身前,“听说鬼多是从身后来,昭平让琼诗走在前面好不好?”

    第七十一章

    “前面?”许昭平闻声驻足欲与身后之人对视了一眼,却发觉身后只有小径,便知身后人已先斩后奏,挪到了自己身前。

    见琼诗挪到自己身前,还攥着自己的手,许昭平随即舒开眉头,笑道,“琼诗执意走前面么?”

    梁琼诗瞧了瞧君王的眸子,见其间无愠色,随即抿了抿唇,扭头看了看身后有些崎岖的小道。

    小道的尽头,隔着夜色显得有些是一片看上去有些模糊的树林。

    夜路不好走。

    “嗯。”梁琼诗轻和了声,低头欲前行,却又闻君王道,“快些与寡人行便是了。”

    许昭平话罢,便不动声色的绕回梁琼诗身前,握住她的手,快步往前走。

    前处那林子,似乎不太太平。

    但卫军就在林子的那头。

    “圣上——”梁琼诗见君王拽着她走得快了些,心底一梗,知晓前处那片林子似她料得那般危机重重。

    但,既是知晓了林中有变,君王为何还要执意进这片林子呢?

    梁琼诗睁着眼,看着雾气在树干之间萦绕。

    “圣上……”梁琼诗握着君王渗着些薄汗的手,低低的唤了声。

    “嗯……”随着君王的应语,梁琼诗发觉君王的背影在她的视线里不断的模糊。

    “可是寻不着路了?”梁琼诗听着脚下沙沙的声响,知晓她与君王已经偏离了林子的小道。

    “未曾。”许昭平一边听着枝叶被自己踩踏的声响,一边在树林里寻觅着记号。

    这片林子,她曾派过士卒打探行程。

    许昭平细细的在树干上寻觅着刀刻的痕迹,直到发觉不远处有细微的火光。

    “圣……”许昭平发现火光的刹那,梁琼诗亦看见了不远处的光。当梁琼诗张口发出单音,欲问君王是否靠近时,却听到耳侧响起了一声,“不要慌”。

    梁琼诗未来及问发语者何意,便发觉自己被君王环住,朝后方倒。

    与此同时,梁琼诗听到一声“寡人在此”,而后发觉自己被捂住了嘴。

    君王这是何意?

    梁琼诗困惑的迎着君王的眸子,却发觉君王眼角含笑。

    接着,一只凌空的箭堪堪从他们二人的头顶飞过。

    “待会儿等他们退了,朝来得方向走。”许昭平松开梁琼诗的手,含笑叮嘱了片刻。

    “……”梁琼诗看了君王片刻,待看清楚君王笑意用裹着的不舍,便也明了眼前的状况。

    “有奸臣?”梁琼诗挑眉扯住许昭平的袖口。

    “或许……”许昭平的视线落到梁琼诗的手上。

    梁琼诗率先站了起来,“我带了银子。”

    “那怕是没什么用……”许昭平瞧着梁琼诗站起身,拧拧眉,却也未阻止。但不是因为不能,只是因为没必要罢了。

    许昭平抬头看着眼前女子的下颚,任着耳侧骂骂咧咧的声响,淡淡的笑了笑。

    “明权告诉过我一个秘密。”梁琼诗微微的低头,看着君王的玉冠,轻轻一笑。

    “什么秘密?”许昭平静静的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女子在阵前与自己谈笑风生。

    是的,是在阵前。

    虽然那骂骂咧咧的声音告诉许昭平,身后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是杂牌军,既比不得她的禁军,亦比不得她的铁骑。

    可,此处却是两个人与一群人的战场。

    刀剑无眼,君王死于野,那群人要得不过是自己的性命。

    许与那贼人道清了琼诗的身份,昭靖会给琼诗一条生路。既是昭靖会留琼诗一条生路,那应是没什么值得忧心。

    琼诗应能活得好好的。待三五年头过去,许是还能寻一好夫郎。而后,再过个九十载,添上二三儿孙,享天伦之乐……

    至于自己,应是会被埋进皇陵,享受供奉吧。

    想清了余路,许昭平微微的一笑,不带半点惶恐,“寡人与琼诗之间,并无秘密。”

    “‘寡人’这个词,琼诗不喜欢,夫君还是改名做‘思平’吧。”梁琼诗低头把手指落到君王的面上,口中泄着铃铃的笑语,“思平护了琼诗这般久,今日换琼诗护思平可好?”

    闻琼诗唤了她‘思平’,许昭平的眸底浮起了几分异色,“琼诗,琼诗已是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梁琼诗挑眉看了看提着利刃,离自己不过十步的士卒,笑意深了几分,“知道思平与琼诗要葬身于此?”

    “嗯……”许昭平低头笑着应了声,待抬头,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并不是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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