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的大家族,你又是嫡系长子。”

    程明俊不屑的笑他迂腐,“那又如何?殊不知命非天定,而应握于自己手中。”

    宗铭觉得新鲜,问他哪里听来这般离经叛道之语。

    明俊笑道:“本来即是如此,想那秦末陈涉,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时激发多少豪杰除暴秦,安天下黎民。汉高祖刘邦不也是市井出身。我所爱月儿之处就在她真性情不娇造,不屈于命运,敢于抗争,实则女中英雄。”

    宗铭陪了声笑,就此禁语。

    明俊回想着才时明皓卸冠结发之情景,由生了些心思,便欲问了宗铭,却再三思虑又生生咽了回去。

    宗铭看他犹豫,笑道:“此处只有咱们兄弟,哥哥想说什么只管开口便是。”

    明俊紧锁了剑眉,试探道:“宗铭,你与明皓从小伴着长大,难道你就没觉得……没怀疑过……她究竟是男还是……”

    宗铭驻足站着,轻叹一气,停顿好一会儿,徐徐道来:

    “从小明皓便如金丝鸟儿般关在储凤阁中。我八岁那年与她一同入了宗学,偏她生成那般天仙模样,学里的纨绔子弟哪个不想沾她便宜。她又最小,尚通不得半点人事,被那些年长的扒掉半截子衣裳,却只知道哭。我便寸步不离的精心护着她,为她争风打架成了每天的功课,受了多少伤自己都数不清。她十岁那年,明世伯请了三四位先生轮着教她,四书五经,吟诗作赋,射弈书画,又有各宗高手教习武功,得不了一时空闲,她再不出得储凤阁半步。我想她想的紧,遂趁着宗学先生打瞌睡出恭的空子,偷溜出来,去储凤阁看她,大不得回去挨顿训,赏几下手板罢了。有一回,她师傅因着她发懒,便抽她手板,一双白净小手让那老货打得红肿,她的哭声现在想起还让我心疼。我冲进去把她救了出来,躲在花园子里,沾湿帕子给她擦手,呵呵,谁知……”

    明俊忙问道:“谁知怎样?”

    宗铭竟百年不遇的臊了脸,“谁知她竟含着泪亲了我一口。从那时起,我就分不大清楚她是须眉还是红颜了。”

    明俊又道:“其实要试探她却也不难。”

    宗铭笑道:“怎没试过?前年,她十八岁生辰,我思量着也该让她通了那男女云雨之事,便领她逛妓院,恰逢一个未□□的头牌姑娘卖初夜。我发个坏,一把将她推出去中了彩头。人家姑娘一看阿皓的相貌人品,竟当众表明心意,如能与明公子一度良宵,小女子宁可免了公子的缠头钱!”

    明俊听了大笑不止,“真没听过上了妓院娘子的床,还倒让娘子甘愿赔钱的新闻,究竟是谁嫖了谁?”

    宗铭亦大笑,“有趣的还在后面。我强压着阿皓进了那娘子的屋,派小厮在门口守着,命她办不完那事不准出来。后来,你猜怎样?哈哈,那小娘子第二日见了我说,明公子进屋便坐下与她喝酒,欢声笑语的谈天说地,直把她喝倒,扶她上床睡下,自己跳窗子跑了!”

    说罢,二人又是放声大笑。

    宗铭敛了笑,正色道:“小弟一向知道哥哥的,纵有宏志在胸,碍着家族束缚不得出仕。以明皓的才华练达,文武兼备,自然而生的通体贵气,我敢断定,她定不是一般来头,实乃人中龙凤,兄何不与她结拜,追随于她,日后同展宏图。”

    明俊了其深意,点头认同。

    宗铭又道:“至于她到底是男是女,出于哪座仙山,有那么重要吗?君子与高洁清廉之士相交,我与她厮守长大,守得这份无价情谊便心满意足了。”

    程明俊深吸了满腹的气,又缓缓吐出,不再言语,与宗铭各自沉默,各有思量。

    又三日过去,王太医照例来储凤阁复诊。明皓亲自侍奉凡儿将纱衣脱下,王太医仔细诊视一番,又把了脉,又问道可还有不适,凡儿如实答了。

    那王太医拂拭长髯,含颌点头,回道:“现下小姐背上伤口已然结了疤,脉象虽还略显虚弱,但平稳祥和,恢复之快,实属少见。可见,侯爷日常照顾料理必是周到入微呐。”

    明皓闻言心中甚慰,身子一躬,大礼谢过。

    王太医紧忙回了礼,道:“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侯爷不必如此客气。”

    明皓道:“此次内子遭歹人害成这般,多亏您妙手回春。待择日,我必带了内子亲自登门道谢。”

    王太医嚯嚯一笑,收了医箱,“登门便不必了,老朽只想讨得侯爷与夫人喜酒一杯,如何?”

    明皓与凡儿互碰了个眼神儿,皆是一羞一笑,齐声回道:“理应当然。”

    临行前,王太医又好生嘱咐药还得连吃两天,多少巩固一二,即拱手告辞。明皓亲送至明府大门外,感激之情不言而喻。

    马蹄声响,抬头便见程明俊与宗铭下马执鞭走上前来。明皓正想着他们,他们竟就来了,挚友三人互相抱腕拱手,同往储凤阁走去。

    原来那程明俊明日即要回寓酒山庄,今日来此,特来告辞,并提了三人义结金兰的打算。

    明皓早想结交豪侠,只可惜没得机会,今次得与明俊这等鸿鹄人物相识相知,自觉乃人生幸事,遂欣然答应,忙命丫鬟婆子摆了香炉香案,前设关公画像一副,祭品,酒水摆上,明炎明月遣了小厮于后厨活捉了只公鸡备用。

    明皓引明俊,宗铭进了书房,同写誓词,凡儿一旁研磨铺纸,表兄弟二人自知文才及不得明皓,商议之下由明皓起草誓词作序。

    明皓谦让不下,只得应了,稍加思索,端秀正楷,提笔写道:“盖闻满室书香,知心之交,皎月明空,常把臂以言欢,擎天为庐,展地为席,对酒当歌,激昂文字,衷肠宜吐,声气相通。久恨相逢之晚,素念管鲍之芳,今日既神明对誓,义结金兰。停云落月,隔河山而不爽斯盟,旧雨春风,历岁月而各坚其志。毋以名利相倾轧,毋以才德而骄矜。生不求同时,死但必同穴。誓者,程氏讳明俊,周氏讳宗铭,明氏讳麟凤。歃血为盟,谨序。”

    明俊宗铭见者称赞,各取白纸沾笔誊抄一份。

    明皓眼不离纸的盯着宗铭一字字写完。宗铭自然知得其用意,不禁嗔道:“放了心,不会抄错。”

    明皓晓凡哑然偷笑。

    毕了,三人又互换了生辰名帖,并誓词互按了手印,同供奉于关公像下。结拜仪式便即开始,三人各执一香,明月把公鸡宰了,鸡血滴入酒中。明皓拿出匕首,举左手中指刺破一小口,滴血入酒搅拌均匀,另二人接过匕首亦如此重复。

    程明俊端起那碗酒,点三滴祭天,三滴祭地,按长幼顺序,逐一喝上一口,余剩的置于关公像前供着,誓盟便告完成。

    从此这三人竟成了一生至交,谁人能预料,经年之后,明俊为明皓出生入死,开创帝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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