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腿,仅够仰首哀哀苦求:“陛下,陛下!是臣妾不好,是臣妾没有教好这个儿子,求陛下赐死臣妾,即便是活剐了臣妾,臣妾也不敢有一句怨言,只求留玉哥儿一条性命!他本性不坏,是一时糊涂才做错了事,求陛下念在臣妾此生只得了这一个儿子的份上留他一条性命!他在外征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是陛下,也统共只有这么几个儿子,太子如今又不在了……他有不好,陛下打他骂他罚他,将他关押起来软禁起来都成,为何动辄便要他死?”

    皇帝摇头冷哼:“他并不糊涂,只是色迷心窍罢了。想来你也是知晓的,他为了那个倭人姬妾,已连番抗旨多次,他何曾将朕这君与父放在眼里?你可知道,倭奴国的使团二十余人也皆为他所杀,刘贤一家子百十余口人也都惨死在了他的手中,他跟了朕一辈子,下场却只能是一根绳子吊死在家中……这样的人若是将来登上皇位,便是桀!便是纣!生出这样的儿子,朕也成了千古罪人!你还有脸来为他求情?朕还能为你日后着想打算,对你已是天大的恩情了!”

    不过片刻,贵妃的嗓子便哭得哑了,紧抓皇帝的衣摆不放,一面流泪,一面为怀玉哭求:“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不过是爱着那女子,想要护她爱她罢了!旁人若不去算计她,他为何又会对旁人发难?更何况,陛下不也是这般爱着先皇后的么!陛下!何时爱人也成了罪过?”

    皇帝暴喝:“住口!那来路不明的外邦女子岂可与朕的皇后相提并论!你也休要再狡辩!他已为那女子杀了无数的人,手上已沾染了无数无辜之人的鲜血,此番更是做下开门揖盗,引狼入室之事!我侯家江山将来总有一日要易姓藤原,断送在他这逆贼的手中!朕若不将他除去,如何有脸去见我侯家的列祖列宗!”

    “陛下!若是叫她走,叫她离开我的玉哥儿,陛下可能放过他这一回?此一事,可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皇帝冷哼:“倭奴国的使团便是想要带走那女子,才被他诛杀一光的,而刘贤也是为此事献计,次日被他杀光一家老小百余十口人。你的儿子向来极有主见,于此事上,你的脸面不见得比倭奴国的使臣、比朕还大!这个逆子,朕如何能够留他性命?”

    “那若是这女子不在了呢!若是她不在了,玉哥儿便不会一错再错,而那倭奴国的使臣及刘贤家人由臣妾去偿命,只求陛下能留他性命!”贵妃急切间喊出这一句话后,自己也愣了一愣,脑仁里嗡嗡作响时却还想到:我为何会说出这句话?若是她果真不在了,他即便得以活命,余生岂不是要像眼前这垂老之人一般苦痛么,我这么说,到底是为他好还是在害他?

    皇帝也怔了一怔,继而揉了揉眉心,沉吟片刻,嗓音便缓和了些许,向跪地不起的贵妃温言道:“贵妃先起来说话。”

    贵妃惊惧过甚,已然无力起身。皇帝伸手,微微用力,将她从地上搀了起来,缓缓点头道:“贵妃的这个提议……朕竟然没有想到过。”沉吟片刻,又慢慢道,“细究起来,他三番两次犯下大错,皆是为了此女。贵妃既然这样想……那便去办罢,朕只当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办得好了,此女得以除去,朕便可酌情饶他不死;明日昭告天下,册立二郎为储君一事,朕也可暂且缓上一缓……”

    贵妃倒呆了一呆,不知情急之下的随口一说为何竟撞到了皇帝的心坎上,怀玉的一条命是保住了。一个无根无基、无依无靠的女子而已,即便消失了,原也算不得什么,寂寞深宫里,最不缺少的便是这种故事与传说。阖宫上下,谁人没有说过或是听人家说过几回这样的故事?大约也正是听得多了,想也没想,那句‘她若不在了呢’便脱口而出了。

    然而,心里头却不可自抑地慌张了起来,空荡荡的,发虚发飘,一颗心惶惶然的浮在半空当中,总也落不到实处去。

    旁的女子,原算不得什么。而她却不是旁的人,而是他视若生命,待之如珠如宝之人。想要张口反悔,却又抵不住那一句册立储君之事暂缓的诱惑。只要为怀玉争取到些许的时间,待他平安回到京城,日后才会有他扭转乾坤的余地。她晓得,她的儿子怀玉有这个本事。她这个为母亲的,拖累了他这二十余年,也只能为他做这些了。

    正在愣怔思索之际,竟未发觉不知何时皇帝的身后已多出一个宫人来,那宫人手捧托盘,托盘上有酒一壶,有白绫三尺。果真如这些年听来的传说一般无二,这些传说,竟都是真的。

    皇帝面色温和,拍了拍贵妃的手,道:“你只有今明两日了,多拖延一刻,他的处境愈是凶险。朕的人若是接不到京城过去的消息,到了时候,便会动手……若是此事办好了,即刻回宫前来禀报与朕知道。自此,你依然是朕的贵妃,他依然是朕的三郎。”顿了一顿,又微微笑道,“若是你此事办得好,而他也明白朕的一片苦心,那么日后……且看你能否办好这件事罢。”

    贵妃却不动。皇帝不晓得她是全身脱力,还当她是不放心,便有些不快,蹙眉道:“君无戏言,去罢!”

    贵妃挪出了皇帝的寝殿后才一点点的后怕起来,守在外头的妹史上前来接住她,只觉得她的身子不住地发抖,不禁惊问:“娘娘,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贵妃站不住,伏在妹史肩头哆嗦着哭:“我,我若是果真做下此事,只怕将来与我的玉哥儿再也不是母子了!我的玉哥儿要怎么看待我!他这是要逼我母子两个反目啊!”

    妹史虽未听明白是什么事情,却被贵妃的一脸惊惧给吓得不轻,转眼瞧见贵妃身后跟出来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宫人,心内更是害怕不已,便也哭了,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玉哥儿又怎么了?可是玉哥儿那里出了什么差池?”

    贵妃仍旧伤心恸哭:“我这些年来一心向佛,成日里抄经烧香,都是为了他与玉哥儿啊!我昨日才在佛前许过若是他能病好,我便是少活十年也愿意的愿,可是转眼间我母子却被他逼到这个地步!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落到了他的手里,养下玉哥儿这样不省心的儿子!”

    妹史慌道:“娘娘有话回宫再说,当心叫人听了去!”

    正在苦劝之时,容长一从寝殿内一路小跑追出来,递给妹史一把油伞,将那宫人手中的物事也接过来,小心递与妹史,给她使了个眼色,叮嘱道:“有风,过一时只怕有雨,带上伞,出门时莫要叫娘娘淋了雨。”见贵妃满面泪水,胸前的衣襟已然哭湿了一片,心下微有不忍,垂下头去,又低声嘱咐了一句,“人在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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