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行礼,已被妹史从后头推进了车里头。

    云娘不敢与贵妃同坐,只半斜着身子,坐了小小的一块地方,垂首小心问:“娘娘唤奴婢来有何要事?”及至离得近了,就着车内一盏宫灯的微弱光芒,才瞧见贵妃的眼与脸都哭得浮肿不堪,一时间,心头砰砰直跳,慌得不行。

    贵妃捂住脸便又哭出了声:“云娘救我!救我玉哥儿!我玉哥儿要遭难了!”

    云娘吃惊:“殿下好好的,为何就要遭难了?奴婢虽然不大懂,却也知道殿下走的时候都已安排妥当,眼下更是打了胜仗,再过几日便能回京的,娘娘为何还要如此慌张?”

    贵妃哭得太过厉害,话都说不利索,妹史生恐耽误的久了,胡同口的那些守卫起疑,届时过来将云娘喊回去,只怕连这最后一个机会都要错失了。不得已,也顾不得规矩了,将帘幕一撩,头伸进来,小声将贵妃从皇帝那里听来的话一五一十与云娘说了,又伸手往胡同深处的方向比了比,道:“你若狠得下心,这事便交由你来做,只是我晓得你这个人,你非但狠不下来心,只怕还要坏事!因此今日你无论如何也得将咱们娘娘带到里面去!那一位是保不住了,我也不说殿下与那一位你选一个的无用傻话了,二人哪个要紧,你只要不糊涂,心里定然清楚的。”

    云娘连连摆手,手中的一堆纸包便都落到脚面上,口中慌张道:“你们怕是听错话了罢?凭殿下的手段与本事,他如何会使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我带你与娘娘进去了,你待要如何?又要赐死她么?那是不能!殿下走时叫我好好照顾她,便是殿下不交代,我也待她如同自家的孩子一般,我能眼看着叫自家的孩子去死么?你还不如一绳子把我勒死在这里!”

    妹史冷笑:“我虽不如你,识得文断得字,却也知道唇亡齿寒这句话,你颇读过几本书,为何就不懂这个道理?殿下一旦出事,娘娘,咱们,你护着的那一位将来又该如何?还不是任人宰割?到时谁又能躲的过去?”

    云娘只管摇头,喃喃道:“我一个妇道人家,管不了那许多,我只知道,殿下将她交给我,我便要好好的看顾她,再好好的将她交到殿下手里,总之姑娘在,我便在。好姐姐,你且让我多活这几日,待到殿下回京了,我自会带一根绳子去吊死在你面前,向你请罪,便是被你挫骨扬灰我也毫无怨言的。”

    “你不为咱们殿下着想,咱们殿下还有回京之日么!”妹史看到守卫们头又凑到一起嘀咕,心中焦躁不堪,发急道:“小云儿,若不是娘娘当年救下你一条命,你如今身在何处?你当年跪在咱们娘娘面前是怎么说的?你忘了,我却没忘!说什么‘娘娘的救命之恩,奴婢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以报答娘娘’,亏得你出身大户人家,自诩读书知礼,你一个读书知礼的人便是这样报答娘娘的救命之恩的么?殿下如今已身陷险境,你不是在害那一位,而是救咱们娘娘,救咱们殿下啊!将来你便是咱们娘娘与殿下的救命恩人,谁敢为此说你一声不好?便是那一位,她若真是一心向着殿下,一心爱着咱们殿下,她也必不会怨你的!”

    贵妃此时抹了一把眼泪,拉住云娘手哀切道:“我晓得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这般看重你,玉哥儿也不会巴巴地把你接到京城来照顾他心爱之人了。只是这一回事关玉哥儿的性命,我也是无法……我并不求你的报答,只求你带我进去,我将玉哥儿的处境说与她听,她若肯度我母子,从此我便将她当做神佛一般供奉起来;她若不肯救,我也无法勉强她。陛下都做不到的事,我自然也做不到。”

    又哭道:“云娘,你既然待她像是自家的孩子,便该晓得我此刻是什么心境,我正在受怎样的煎熬,我身为母亲,又只得了这一个儿子,我万万不能眼看着我的玉哥儿送命的。”

    云娘身与心凉透,哭道:“她若不在了,将来我还有什么脸去见殿下?早知道有今日,奴婢宁愿在十数年前便被打死,便是那时死了,也好过今日!”

    待云娘将妹史、贵妃及两个小内侍领到胡同口时,诸守卫自然将她一行人拦住,云娘道:“咱们娘娘适才犯了心口痛,正在难过,我带娘娘去家里歇息片刻。”

    守卫遥指百草堂的方向:“那里便是药铺医馆。”

    云娘道:“我才从那里回来,人家已经关门了,大夫也早走了。”

    妹史也道:“无妨,娘娘这是常年的老毛病,咱们入内喝上一口热茶,歇上一歇便能好的。”

    守卫们面面相觑,头又凑到一起,嘀咕了半响。那头领也是将信将疑,再看贵妃面色灰白,真个是个患了大病的模样,怕耽误下去,她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且她是三殿下的生母,乃是三殿下的至亲之人,若是眼看着她犯病而无动于衷的话,却是有些不大妥当;加之知晓云娘说话行事素来妥当,因此相信她的话,左思右想之下,觉得应当无碍,终于抬手让贵妃一行人入了内。

    东升东风时常跟着怀玉入宫走动的,自然也认得贵妃,见贵妃气色不好,又是云娘领来的,自然也没有拦住不放行的道理。妹史见今日顺利过了两道关卡,得以顺利进了这胡同,晓得事情已成了大半,心里庆幸不已,口中连连念佛,感激地捏了捏云娘的手。可惜云娘已成了木头人一个,由贵妃与妹史两个一左一右拽着胳膊,呆呆然地拖着脚步往里挪。

    青叶把玉官抱到床上,一下下地给它挠耳朵脖子,玉官舒服的闭着眼睛打呼噜,窝在青叶怀里一动不动。一人一猫在床歪在床上,直等了许久,才把云娘等回来。

    只是,云娘身后竟然还跟着两个人。青叶瞅了好两眼,才认出是贵妃及妹史嬷嬷,心里一惊,忙将玉官放下,跳下床给贵妃行礼,请了一声安。

    丁火灶正在逐间屋子查看门窗烛火,忽见云娘带了贵妃来,唬了一大跳,连忙小跑过去,一面给贵妃恭恭敬敬地请安,一面悄悄斜眼责怪云娘。云娘的两眼已然失了神,心痛到发麻发木,像是有把钝了的刀子,锈了的锯子在来回锯挫一般,见丁火灶看过来,心中羞愧,想要把头扭开,身上却丝毫没有力气,只能垂首木然不语。

    贵妃一把将青叶拉住,连声道:“好孩子,快起来。”丁火灶才要说话,妹史已将他及云娘二人拉到门外去了。

    贵妃反客为主,拉了青叶坐下,又四下里打量了下屋子,感慨道:“从前玉哥儿的乳母入宫与我说话时,也曾说过叫我得了空到这青柳胡同内来看看,只是我一直没有机会出宫,今日终于能够来看看了,也算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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