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一字一字地说:“那你就是逼死我。”

    大掌柜的眼骤然红了,眦裂的眼眶中涨涌出血红血红的两泡子水,血色缓缓浸染一整张脸,呆呆地看着息栈,瞳仁里迸出的是万般的震惊和深重的失落,喉头颤栗。

    曾经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小羊羔儿,如今要跟别人同生共死去了。

    死里逃生之后内心一直纠结的那件事,息栈在马公馆遭遇的事,心里虽是万般恼怒纠结和不甘,仍不忍心去责怪小凤儿,只因为他是一片忠心,为了搭救自己。

    现如今才明白,什么一片忠心,分明是去会老相好。

    原本以为的“以身换命”的痴心深情,到头来换给自己的是一顶赤裸裸的绿帽子!

    大掌柜缓缓扭头望向窗外,不再看息栈一眼,牙缝里挤出几行支离破碎的字:“你跟他一起滚蛋!老子只当这辈子没认识你!……俺镇三关今天还给你两条命,还欠一条,下辈子再还,以后别让老子再看见你们两个!”

    息栈一把没抓住人,大掌柜冲向房门,一拳头狠狠砸在窗棱之上。

    “咔嚓”一声,窗棱碎裂,窗纸稀烂,拳头破窗而出。

    窗外“嗷”一声哀嚎,脸孔一直紧贴在窗上猥琐偷听的黑狍子,狼狈不堪地捂着脸,血水从手指中“咕嘟咕嘟”喷出。

    息栈奔出房门,大掌柜的黑马已然绝尘而去,人影儿都瞧不清楚,急得连忙跟黑狍子和慕红雪说:“你们快去追他,别让他出事儿!跟他说我一定很快就回去!”

    “你让我们去追,你自己不追?我们算干啥的?你可真是,真是……”慕红雪没好气儿地瞪了息栈一眼,翻身上马。

    黑狍子捂着冒血的鼻子,气哼哼地嚎叫嘟囔:“俺今儿个就不该出门,这都啥事儿啊?!俺说二当家,又不是俺爬墙勾搭,当家的咋不揍你,不揍那狗日的姓马的,他打俺干啥啊!”

    息栈没工夫与那二人解释,回房架起马师长:“走,我送你离开这里。”

    马师长抓住息栈的手:“亭,我方才说的话,你听不明白么?”

    “什么话?”

    “你当真想要就这样跟个土匪头子过一辈子?他有哪里好?”

    马俊芳的一颗脑子实在想不明白,当年那个风流精致的小鸾亭,怎么就能与一个土匪大老粗过日子?这俩人站到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恩爱的一对儿!

    息栈咬着小唇,眼中愁波,喃喃低语:“患难生死,相依为命,分不开了……好不好的都是他了。”

    “鸾亭……”

    息栈别过脸去,像是回答对方,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就是喜欢他,就是喜欢……我离不开他。”

    “亭……他若是不要你了,你当如何?”

    息栈蓦然抬眼看向马师长,固执地说:“他不会不要我,他就不会不要我的……他若是敢不要我了,我跟他没完没了!”

    第八十九回.暮雨红裳苞谷地

    息栈目送马师长和几个手下上了通往玉门关的官道,这才回转野马山。

    日头已经西斜,艳丽的晚霞聚拢在青山之侧。饱熟的高梁穗子在秋风中拂动,逗弄山间的红云。

    息栈一进绺子,诸头领和伙计们无不是一脸郁闷的衰相儿,个个灰头土脸。瞧那表情,哪个都像是刚刚被大掌柜修理过一顿。

    秦寡妇一脸怨气地嘟囔:“二当家,俺们狍子的鼻梁骨给打折了,你说,这怎么算?这叫什么事儿啊!”

    息栈回屋去找人,人不在屋。

    窑洞一片狼藉,门板整个塌掉了,几根窗棱七扭八歪地吊在山墙上,屋里一片墙灰和木头碎屑。某一头暴躁的野马看这架势是想要拆房子!

    依着众伙计战战兢兢的指点,息栈跑进南坡的农田。

    草场边儿寻见了大黑骊。

    小凤儿惹祸跑死马。

    马儿耷拉着耳朵,四只蹄子径自抖动筛糠,一身黑亮黑亮的皮毛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看见息栈,一对粗大的鼻孔呼出一口浊气,怒哼哼地翻了个白眼儿:都是你干得好事儿!别搭理爷,爷正烦着呢!

    油菜地里没有。

    山药蛋地里没有。

    高梁地里也没有。

    息栈跑到苞谷地里,远远瞧见苞谷杆子倒伏了一大片,稀稀拉拉,像是被一阵旋风拦腰卷折了。

    男人孤零零地坐在倒伏的一堆苞谷杆子上,黑黢黢的侧影如同一尊泥塑。

    息栈连忙跑过去。男人抬眼瞥见他,“腾”得蹿起身,掉头就走。

    “当家的,你等等!”

    “当家的,你别跑!”

    “当家的,我有话说!”

    男人一头扎进密实的苞谷地里,身形立刻被黄灿灿的一片苞谷杆子吞没。

    息栈闷头也跟了进去,却找不到路。眼前只有密密匝匝遍布满眼的杆子,刚收割过苞谷,一只只断了头的杆子直挺挺扎向天空。耳畔只听到飞快的脚步声和脆硬的谷杆被折断踩踏的“噼噼啪啪”。

    小凤儿又急又气,这男人多大年纪了,怎么发起脾气来,还跟个小孩子一样,闷头跑不理人呢!

    眼瞧着越追离得越远,息栈急得脚上一使力,飞了起来,身子掠过谷杆的尖梢儿,遥遥瞅见男人狂奔的背影,扑上去一把擒住皮袄领子!

    大掌柜的衣领被捉,怒从心头起:小崽子竟然用飞的,耍赖,欺负老子不会飞么!

    男人反掌一把抓住息栈的手腕,手臂发力,将人给扔了出去!

    息栈被扔出老远,空中划过一道咿哩歪斜的弧线,跌进乱七八糟的杆子地里。咬咬牙爬起来,再次凌空飞扑上去,双手搂住男人的脖颈。

    大掌柜怒吼:“滚蛋!”

    小凤儿倔强地对吼:“我不滚!”

    “别来烦老子!”

    “我就烦你就烦你!”

    “你不是跟姓马的么?!别再让老子看见你!”

    “我不!我就跟你!”

    “老子不要了!”

    “你,你,你……你敢不要我!!!”

    息栈手脚并用,死缠不放,整个身子像一坨章鱼一样摽在大掌柜身上:“你不许不要我,不能不要我……”

    大掌柜烦躁得扯下息栈的手臂,飞起一脚将人踹出几丈远。

    俩人平时打打闹闹瞎折腾时,也经常这样动手动脚,闹着玩儿的。小凤儿的身子很是柔韧,小腹在男人皮靴掠过的位置迅速凹进,顺着那个力道,一个后空翻避开那一脚,轻巧地落地。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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