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的哈哈大笑。

    “我从来……”他笑得眼睛都湿润了,“从来没对你动过心。这五年,每一日,每一夜,我都未曾忘记过你的罪行!”

    秦烨滚下床来,在地上摔成一团。阿念蹲下身抓着他的发髻,迫使他看着自己:“邱允明,我之所以活到今天,就是为了看着你没有金钱,没有地位,没有尊严,像乞丐一样跪在地上求我,就像我当年跪在你的门口,求你放阿常哥一马!你放心罢,你很快就会看着你的一切一样样的失去,你的家底,你的忠狗,你的房子……”

    秦烨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

    “阿全……是你害死的。”他缓慢地说,“四箱金子也在你这儿……”

    阿念绽开了笑容:“知道这些已经太晚了。你知道吗,阿全到死都不信是你要下手杀他,仍叫着你的名字。你若始终信他,他也不会遭此境遇,被那两个公人将他的脸划烂了,抛尸在了小溪涧里,一个人凄凄惨惨地死在异乡。是你害死他的,邱允明!是你的冷血,无情,自以为是害死了他!”

    “住口……咳!”秦烨胸口剧痛,又咳出一口血来。

    “……你还给我准备了甚么大礼……”

    阿念笑道:“你既已无法走动,就这么苟延残喘着,等着我的大礼送到你面前罢。”他站起身,对蹲在一旁的傻子冷声道,“看好他,别让他跑了。”

    他转身离屋,留下秦烨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秦烨将拳捏紧,垂着头一动不动。许久,他痛心疾首地低语:“我毁了你……你变成这样,是我毁了你……”

    林世严守在门外,听出阿念听上去不对劲。待他出门时,喊了声:“小念。”

    阿念铁青着脸,看了一眼林世严,便要离开。林世严追上去,一把抱住他。他并不知发生了甚么,但将阿念抱紧,说:“我在。没事了。”

    阿念垂着双手,就这么被他抱着,目光空洞地盯着前方,许久才回过神来:“严哥……”

    被他抱在怀中,阿念忽然觉得眼睛发酸。林世严这人真的太温暖了,仿佛被他抱着,就可以委屈和脆弱。

    “我已不是我了。”阿念道,“我成了我最不齿的人。”他唇一颤,眼睛便湿了,“但是我终于可以报仇了,严哥,我终于可以报仇了……”

    阿念倚着林世严站了一会儿,便轻轻推开他,颓然走向房子深处,在习武场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在这月色里,阿念心里想的全是阿常,想他还在的时候。想他在雪地里背着他走,茫茫白雪里留下的两行足印。想阿常从怀里掏出的烧饼,眼角好看的笑纹。阿念想念院子里破旧的板凳,缺口的碗,还有阿常缝了又缝的被子。想元宵节的灯会上,他牵着兔子灯,阿常牵着他,走在五光十色的元宵灯间。那情形起初十分清晰,渐渐在灯影中变得模糊。

    阿念蜷缩了起来,削瘦的身形看起来单薄又孤寂。

    不远处,林世严垂手站着,默然看着他。他迟疑片刻,上前将外裳脱下披在阿念肩上,道:“回屋睡。”

    阿念微微摇首:“你去罢。我想再坐一会儿。”

    林世严便挨着他坐了下来。

    那披在身上的外裳上还带着林世严身体的热度,将阿念的心绪拉了回来。阿念抚了抚它,心中愈发酸涩。和林世严在一起的时候确是他此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阿常哥好比他的亲兄弟,而严哥令他心中爱意激荡。只是那时的严哥已经不在了。阿念光是想着这事,心中便一阵抽痛,一直痛到胃部。他心中明白尽管这人与他近在咫尺,但的的确确已不记得他了,留在身边的不过是躯壳罢了。他如此执着地去寻他,现如今看来,不过是寻个死心……

    然而我身之将死,又怎能贪恋这镜花水月……

    阿念越想心中越痛。林世严的温暖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再坐不住,从台阶上站起身,想从他身边逃开。

    林世严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为何不辞而别。”

    夜静得很,林世严的声音显得掷地有声。阿念心想,因为就算你已不是我的严哥,我也愿为你去死啊。

    阿念不语,挣了两下,林世严腾地站了起来,用力拽住阿念的手,将他手腕拽得生疼。阿念抬眼,发觉林世严正俯视着他,目光雪亮,严厉,像磨快的刀锋。阿念摇头,林世严一把抱住他。好似千军万马兵临城下,阿念慌了:“不……”

    林世严听不见这“不”字,将手臂勒紧,忽然低头用力吻住他的双唇。

    “唔……”

    阿念推拒,然而林世严越吻越深,阿念很快没了力气,软在了他怀中。

    不甘心……不甘心……阿念恨恨想,你何必再来寻我,便是要死了也不给我安生……

    一场攻城略地,林世严将他的城门打开,肆意掠夺。阿念被剥夺了反抗的意志,待得二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阿念的眼都湿润了。

    “为了报仇吗?”林世严问。

    阿念看着林世严真诚的双目,有那么一瞬真想将所有的事都与他说了。心中却有个声音对他道:不可。他暗中咬咬牙,摇头道:“别问了,严哥。”

    林世严目光黯淡了几分。阿念心想,他又岂知我比他更难过。他终究推开了林世严,一人回到了陆家兄弟为他准备的房里。林世严跟到门口说:“我守夜。”

    阿念也不声响,便让他进了屋。当夜,林世严守在阿念床边盘坐而睡。兴许是毒门的刺客忌惮他武功高强,并未再次来袭。

    翌日。出乎林世严意料,阿念并未再去折磨那个叫秦烨的,反而着人将他接回了秦府中。然而阿念并未告诉严哥,他开了个药方给秦烨,说是救命用的,却故意只是替秦烨吊着命,不替他解毒。秦烨被送回府后高烧不退,很快就意识不清,眼见得要不好了。下人急成一团,去武馆寻了阿念好几次,岂料阿念一早便离开了,哪里还寻的到他。请铺子里的其他大夫轮番看了一遍,却都没见过这苗人的毒,根本没本事解毒。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忍受折磨。

    秦烨被接回去之后,阿念再没出现过。长寿药铺的大小老板全都不在,铺子乱成一锅粥。反观对面那家泰安药铺,铺面大,药品齐全,又有名医坐诊,开业不几日便将生意抢尽。更有甚者,长期给长寿药铺供货的药商听说药铺变故,竟也翻脸不认人了。药铺进不到货,揽不到客,门可罗雀,众人心灰意冷,新老伙计走的走散的散,不几日便不剩几人了。遍布全南京的长寿药铺转眼间被迫关了好几个,昔日风光不再。

    一个月后。秦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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