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荣置若未闻,心无旁骛,眼神冷冽,这些话语并不能干扰他分毫。或许他很像曲世宁,但这无关紧要。他爹只有一个人,是江都富贾辛无歧。

    秋柔桑志在必得,仍不将辛荣放在眼中,如同陪他玩耍一般,嘴中话语不停,时不时关注尚暮云的战局,飞去几枚金针相助。

    乔流宇无人看管,他早已从悲伤中回复过来,扑到乔及风的身边。他也知道父亲没救了,他只想最后的时分陪伴在他的身边。

    不过片刻,又有人赶来。寇彦握着那柄华美的□□,呆愣当场。与他同来的还有在伴雪剑派有一面之缘的付青丘及邵许君。这二人对那日的刺杀疑心重重,背后黑手是谁,也有所决断。凝莫宫一案确实也与伴雪剑派有所牵扯,可毕竟是上一辈的事,当事人都已不在人世。

    秋柔桑与付青丘和邵许君都有过来往,原来三人志同道合,付青丘答应为秋柔桑铸造兵器,也算给当年派中前辈为凝莫宫做些补偿。却不料秋柔桑此人心狠手辣笑里藏刀,竟然对他下手。付青丘脾性软弱些,邵许君却不能容忍这般背叛。后来听闻流霞山庄少庄主被人绑架,联想江湖近来诸事,疑心与凝莫宫有关。是而这二人跟随流霞山庄的人也来了这里,打算为武林除害。在跟丢了李如乾之后另辟蹊径寻了上来,正巧与寇彦撞在一起。

    面前的人寇彦都认识,却一时无法搞明白发生了什么。顾不了许多,一面注意陆楚瑜与尚暮云的战局,一面赶去乔及风身边。他听从李如乾的吩咐带了些伤药,果真派上用场。

    付青丘与邵许君二人对视一眼,却对局势十分明了。付青丘从背后抽出一柄赤红长弓和一支羽箭,道:“试试?新作,可不一般。”

    邵许君接过打量一番,“不错。”拉弓上弦,箭头指向不停动作的秋柔桑。

    “你可有几年没摸这个了,可得看准了。”付青丘闲闲道。

    邵许君扬唇一笑,“要你说?”

    邵许君在伴雪剑派中已经属于武功高手,又因对兵器的了解远多于一般人,他的箭,必无虚发。

    “嗖。”

    离弦之箭,又急又快,来的措手不及。寇彦感到一阵耳风掠过,惊恐望去,入眼的便是一片血红。

    秋柔桑当时背对邵许君,等她转头时,已然来不及。尚暮云察觉到了,这一箭会杀了秋柔桑!尚暮云顾不上许多,硬吃下陆楚瑜一招,巨剑稳稳将箭支劈成两半,为秋柔桑解除了危机,时间却不足以他收拾残局。箭头借劲风射向他的胸口,边涯碎也没入他的身体。

    陆楚瑜手上一顿,已无再打的必要,收势拔出边涯碎,转身袭向秋柔桑。

    第二箭射来,尚暮云大叫一声,巨剑将这一箭拍入泥地。

    第三箭……

    “噗——”

    尚暮云以身抵挡,新旧伤痕交加,口喷献血,倒了下去。

    “暮云!”秋柔桑恨道,陆楚瑜与辛荣两人的攻击令她自顾不暇,节节败退。

    她还有生的希望,可如果尚暮云死了,她也势必要交代在这里!

    寇彦完全看呆了,丢了枪,两排牙齿抖在一起打架,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付青丘“啧”了一声,似乎是不满意那三支箭的质量,从背后又摸出一支箭来,“这支比不过那三支,凑活用吧。”

    “没有这个,她也活不了了。”

    邵许君瞄准,第四次发箭,本来跪倒在地上的尚暮云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鲜血淋淋的右手稳稳抓住最后的这一支!

    尚暮云举着那支箭,硬生生捏断,然后维持这般姿势,一动不动。到此为止了,他知道他再也不能保护秋柔桑了。

    一层血雾之间,浑浊不清,尚暮云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干净少年,他的脸上满是泪水。

    哭什么呢?哪里疼呢?尚暮云不解,伸出左手摸上他的脸,抹出一排血印来。尚暮云竟觉得他这副样子有些好笑。

    叫寇彦是吧?别哭了。尚暮云发不出声来,悠悠闭上了那只深邃黝黑的眼。

    睡梦中,不会再有秋海棠了,真好啊。

    “尚英雄?尚暮云?……”

    寇彦呆呆叫唤着。他知道那人是哑巴,不会应他的。寇彦也不指望听到他的回应,他只想看到他动一动手指……

    邵许君目睹这一幕内心震动,又叹了一口气,拉起付青丘:“走罢。”

    付青丘深深看了尚暮云一眼,跟着邵许君一同离开了。

    辛荣喘息剧烈,握剑的手不住发抖,强吼道:“秋柔桑,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看看,你骗了多少人!又害了多少人!你去死吧!”

    秋柔桑不可置信地望着尚暮云的尸体。那是她最完美的作品,他几乎战无不胜,居然会败给几支弓箭!她气急了,甚至忘记躲避边涯碎的攻击。

    噗噗两声,边涯碎和驭海剑同时刺入她的胸膛。

    这跟她计划的不一样!

    秋柔桑的目光射向乔流宇。她本可以借他东山再起!

    一群废物!

    秋柔桑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辛荣喂给顾寻歌的药丸起到了作用,可他还是要死的。

    顾寻歌的视线变得模糊,脑子也不甚清楚了,在他面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感觉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他没忘记那个人。

    他的眉目鼻唇,他的发额耳颊,他的喉结锁骨,他的手脚肌肤。他的笑他的泪他的声音他的表情……他们一起唱过的歌,一起练过的剑,一起做过的事。

    盖思渊去世时,顾寻歌曾怨天怨地。他觉得他们是为天下所不容,为世人所唾弃的。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相爱也是罪过?

    情啊爱啊,还能有什么不同?他有什么错?他们有什么错?

    为什么该死的是他们,旁人却活的如此风光!

    他不服!他恨!

    “啊——”

    顾寻歌用尽力气,长啸一声,他累了,真的累了。

    他闭上眼睛,发紫的嘴唇不住颤抖,漏出破碎的小曲来: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思之如狂……思君如狂……”

    “思……”

    与青年憨厚单纯的性格不甚相符的妖艳容颜上浮现出美好的红色。

    他似乎不知如何掩饰羞涩,尴尬许久,粗糙的手掌摸上脸庞。

    他抹了把脸,说道:“寻歌莫要笑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寻歌不笑话你,寻歌最喜欢的便是你,怎么会笑话你呢?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直直看过来,说道:“寻歌……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你说罢,寻歌听着呢,寻歌最爱听你说话了。

    他肃了肃脸,正色道:“寻歌,我知道,这不合寻常。但是,我相信我们就是不同寻常的那一对。但是,我们与寻常也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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