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呢。符箓,在呢。桃木剑,在呢。生姜大蒜,在呢。都在。好。那就等着吧。

    谁知这一等就把热闹错过去了。这厮在车上颠了几天,叫棺材板闹的是心惊肉跳,压根儿就没正经合过眼,这会儿酒足饭饱,正缺觉呢,等着等着就“呼噜”了。等他听到动静伸出头去,外头的热闹都开场好久了。剩给他看的不过是人与飞僵斗在一处,你使刀子我使爪,你使枪棒我使牙,来来往往,没一会儿就看腻了。他倒是手痒痒,想带些狗血豆子符箓生姜大蒜下去试试身手。不过,人家棺材板也说了,赶下去就和他演春宫!敢么?!嗯?!敢么?!一听这话,他那贼心贼胆贼肝贼肺贼大肠子全颠了,颤了,抽抽了,消停了,歪在塔楼上搔肩挠背打哈欠了。他打着哈欠,趴在窗台上看,一个飞僵正脸冲着他,细细一瞧,他忍不住“咦”了一声,“这飞僵生的……都不丑哇!说句公道话,怪俊的。怪道常听人说起:叫飞僵背了去的女儿家,也有死心塌地地跟了它的,要死一处死,要活一块儿活。那……师叔祖那本《神怪录》为啥把飞僵描的那样不堪?……”?

    ☆、第 45 章

    ?  这厮趴在窗台上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没提防后头窗户“咔哒”一响。声儿毕竟太小,下头喊打又喊杀的,一会儿就把这响动盖过去了,所以,他没注意到一个黑影子慢慢慢慢挨近了他,慢慢慢慢往他头顶撑一块布,布罩下去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小小的“哎呀”一声,然后就让那黑影子背到背上,背跑了。花大半夜工夫准备的狗血豆子符箓生姜大蒜,一样也没用上……

    说句老实话,赵孟田还没傻到十分,他很快就拎出事情要害来了——跑和飞不是一路。跑也有风,但不会这么野。练家子的也会飞,但不是这种大气都不喘一下的飞法。前前后后一理,还有什么说的——一个没眼色的飞僵把他当黄花大闺女给背了……

    “啐!瞎了眼的东西!蠢大粗黑一个臭男人你都能给看成女儿家!!”他骂,骂他的,那飞僵听不懂。它只知道今夜自己豁出命去,总算背回个“女儿家”来了……

    飞了大半夜,到了一处山洞。那飞僵小心翼翼地把他从背上卸下来,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盘饭食,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怕惹着“她”。听说人类女子都不好侍弄,知道遭了劫,烈的当场就碰死,温的就不吃不喝,慢慢饿死,死多活少,所以飞僵一族,人烟始终不盛。它心中多少有点儿忐忑,怕“她”不接,怕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受一场罪。

    其实,是它多虑了。赵孟田这号人,实在。向来不愿委屈自己,多要命的情势都不妨碍他过日子,有饭就吃,有觉就睡,犯不着和谁谁斗气。此时见有一盘饭菜,他立马接过,把头埋进去吃。那飞僵见他接了饭食,吃得山呼海啸,以为“她”肯了,欢喜得耷拉下眼皮,静静地害一会儿羞,出去了。去时不忘搬块大石头把洞口堵上。赵孟田倒是想得开,它走它的,他吃他的。反正他是它千辛万苦掳回来当新娘子的,自然不舍得害他,只管踏踏实实活着就对了。吃饱,盘子往旁边石桌一扔,他就躺上那张铺上兽皮的石床上去补眠了。昨夜灌了一夜野风,耳道都灌疼了,哪儿睡得着呀!趁那飞僵出去,睡睡才好,睡睡才有精神和它周旋。

    山洞里燃着木蒺藜,昏昏一片光,看不清日月。赵孟田横在石床上,眼皮合上了,脑子却支棱着,没办法,只好对着那块堵洞口的大石头发呆。

    那飞僵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身甜丝丝的香味,手朝后背,不知藏了什么东西。它几步逼到赵孟田跟前,叽叽咕咕一阵,红着脸往他面前一送——一大捧野花……

    先是吃饭,再是送花,这家伙还真上心了呢……接,还是不接?……不接,它会不会恼羞成怒,一拳头结果了他?……?

    ☆、第 46 章

    ?  赵孟田左思右想,觉着接了比不接好,做人么,得识时务。他磨蹭半天,犹犹豫豫伸出手,接了。它这回不是欢喜了,是狂喜。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第二回“出猎”就背回个不打不闹性子温顺的。这么一想,它骨头也轻了,飘过去挨近他,往他头上插花,横三竖四,插满一头。插满头还不算,还要戴满身,铺满床。赵孟田就纳闷:这飞僵真是个怪东西。不分好赖,是个“母”的就成?到后来,连个公母都分不出了,白长一对这么漂亮的“招子”。他正琢磨怎么糊弄过去,它把最后一朵花捧到他眼前。那花的颜色淡淡的,却有个极凄厉的名字:鬼哭。他看完那朵花,一抬头,和它在极近处照了一面。谁能想到这一面照得这么惊心动魄。

    “乖乖!”一声暗叫,赵孟田差点没憋住。“这飞僵是有副好样貌啊!”之前灯昏火暗,看不分明,现下脸对脸这么一瞧——噫!还真是高鼻深目,唇红齿白,眉清目朗,俊俏得了不得!他呆呆地瞧着它,想着傅玄青那本《神怪录》。师叔祖该是见过飞僵的呀,怎么不照实画?非得画成副狰狞可怖的模样。是有什么隐情么?

    那飞僵不知他走神,只当他和它两厢情愿,情投意合。见机不可失,就偷偷伸出只爪子去揽他,看看有什么不对付没有,若是没有,那,现下就是他们的好时光……

    赵孟田是在那只手畏畏缩缩地扒他的衣服的时候回过神来的。之前被揩去多少油,他一点没印象。不过,接下来可就不只是揩油的事了,还要“和面”,加火,添柴,“贴烧饼”。

    这还了得?!他手一挣,脚一蹬,一脚结结实实蹬在它脚踝上。那儿长了个小翅膀,一蹬上去,毛都掉一片,疼得它一双眼由蓝转绿,再由绿转墨,整个身子都朝后撤,缩到床角伤心去了,半天不动弹。就是转不过这弯儿来,刚才明明还眉对眼也对的,做什么说翻脸就翻脸?!

    这头呢,赵孟田也斯文不下去了,三下五除二,把头上的花拔个溜光净,往地上一摔,再蹦到它面前,吼:“你个没眼色的东西!刚才又捋又摸的,还没摸出老子胸前‘一马平川’啊?!老子浓眉大眼,口阔身宽,半斤重的包子一顿能吃六个!活脱脱一截黑铁塔!哪一处像是姑娘家了?!”

    人家听不懂,是黑铁塔还是黑饭桶都没差。人家就是愣愣地看着他上蹿下跳,出乖露丑。眼见着这话没法谈了,赵孟田踹它一脚,立在人家正对面,叉开腿,解裤带,大马金刀,露出他们老赵家十代单传传的那个玩意儿,还特意用手拨一拨,“你有的老子也有!你没的老子也没!想干啥你?!嗯?!想干啥?!”

    那飞僵一见,好比晴空响霹雳,轰都轰傻了。那对漂亮的招子里,一泡泪滚啊滚,汹涌澎湃,刷着眼眶,终于挡不住全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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