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来,指天画地,把意思演给它看。处的时日长了,两头有了点默契,它能把他的心思猜出七八分。听他那意思,是要它弃了这个安身立命的“巢”随他去。心是动了,但它还是挺犹豫的,外头的世道多险,人多恶,这几天它也见识过了。小小一个巢,荒僻简陋寒酸,可毕竟是片“乐土”么。它也明白,留不了他多久的。不随他去,缘分就到此为止,往后,他们只能是流水落花各归各。埋下头,蹙起眉,愁得脸都皱了。这取舍太难呀……

    “不急,你慢慢想。安吉地方不大,民风淳朴。最要紧的是,那儿近丰都,他们妖魔鬼怪见多了,见怪不怪。你模样不赖,说不定到时候媒婆把咱家的门槛都踩凹了呢。”赵孟田拍拍它肩。该说的都说了,这心坎得让它自己迈。

    他们在蝉鸣虫嘶中坐了好久,打了一头露水。天边泛白了。再有半个时辰,日头就要跳脱黑暗,普照大地了。赵孟田闲坐无聊,也学它折花揪草。刚揪下一朵无名野花,那飞僵忽然一声惨叫,背起他就飞。

    “怎、怎么了?!”赵孟田没防备,猛不丁叫它驮上背,唬了一大跳。他还没见它面色呢,惊怖到了极点,真正的“活见鬼”。

    “季田!怎么了?!”一问三不应。他急了,摇撼它,它没工夫比手画脚,只拼了命往老巢赶。

    风又在他耳边撒野了,一张嘴就灌他一肚子。老实了,等风小下来再说。

    风还真的小下来了。不过不是它要停下,而是横在前头那张大网让它不得不停。

    “九铃缚妖网!”赵孟田脑子木了一下,而后使尽全身力气朝后拽它:“蹲!不!快给我趴下去!死也不许露头!!”它把他从背后换到身前,就地一趴。

    “不许动!不许出声!”赵孟田难得青面獠牙吓谁一回,等它趴得四平八稳了,他把手撤下来。一看,整幅手掌都是青的,是用劲太过,生生抠成这副青黑少血的模样的。

    它和他就这么趴着,听挂在网上九个铃铛响成一片。

    “不对……不光是铃铛声,好像还有点儿杂声和在里头。是什么呢?笛子么?”赵孟田和它身贴身,脸对脸,身子不敢动,脑子却转个不休。

    他没听错,是有几声杂声和在里头,不过不是笛子,是哨子。装在风筝翅膀上的哨子。

    泛白的天空让几十只硕大的风筝遮回了墨黑色。

    风筝上有人。一只风筝上一个,少说也有五六十号人。

    “是来捕飞僵的。错不了。一般的妖物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这家伙若是让他们捕了去,会是个什么下场?!”这么一想,他觉得吸气呼气都费劲了,逮个空赶紧和它对眼神:“一会儿觑个破绽就逃,不用管我。”它瞪眼,墨绿的眼珠子像搁在一汪泉水里,波光粼粼——又哭上了!

    “别哭!哭了有声儿,他们马上就能寻到这儿来!”赵孟田也瞪着眼威吓它,然后又安抚:“我是人,他们要对付的不是我,是你!顶多把我当成个让你掳来剥皮喝血的人,救了送出山去。别管我,你先逃出去,等风头过了我再回头找你!”它不听,还是哭。赵孟田恼了,拔下头上的簪子往左边一扔,再从它身上翻下来往右边一滚,一左一右,障眼法都弄好了,给它逃命的路也铺好了。它偏不逃,从后头急追上来,一把抢过他,夹了就飞。?

    ☆、第 50 章

    ?  “这个笨透了顶的!!气死老子了!!”眼看着前头飞矢如蝗,钩针似雨,他大喝一声:“嘿!且慢动手!这飞僵背上还有个人呐!射偏了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赵公子!是赵公子么?!”风筝上有人答话。听声音,像是骆牙?

    “在下正是赵孟田!可是骆掌柜么?”

    “正是正是!”

    “你不是在安吉守铺子么,怎么上这儿来啦?”

    “哎呀!几日前治飞僵,少东家一转身就不见了你,还以为……唉,这是怎么说的……都停下都停下!”骆牙一边把风筝降下去,一边把缚妖网放开一面。

    谁想那飞僵看准时机,夹着赵孟田,一蹿就蹿出去了。

    放网的一时不查,没收住,整张网就这么塌了,废了。五六十号人手忙脚乱地拾网、追人、放箭、搬救兵。没一会儿就把他俩给丢了。

    “呆、呆瓜!”赵孟田趴在它背上,使劲擂、使劲骂:“你看看!多好的时机啊!那结网的是我旧识,你放我下去,我和他说几句好话,放你归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总有再会的时候!你这么一蹿,什么也说不清了!你、你可气死我了你!!”

    它才不听。它只知道,手一放,一个疼它怜它的人就没了,从此它又孤苦伶仃了。就是要不歇脚地飞,甩脱这些人它才能有个家。

    “现在还来得及,你放我下去,回林子里躲一阵,听话,啊?”赵孟田半哄半劝,嘴巴呼呼灌风,不多一会儿他就饱了,噎得直打嗝。他没注意到后上方有只紧追不舍的风筝,风筝上立着个人,那人手里握着只“虎爪”,抡圆了,揉身一抛,爪子破空而出,直夺他后背心。这虎爪本是捕虎用的,死沉死沉,穿空而过时发出一声尖啸,他还以为是支冷箭呢,摆过头来喊:“都是自己人!自己人!万事好商量!别射!可不敢乱射!”话未说完,字未吐净,那爪子就钩住他背心,一拽,一扯,一拉,他从它背上掉下去,真的“流水落花各归各”了。

    赵孟田本来是要哭爹喊娘的,后来一抬头,发现自己吊在谁手上,立马梗着脖子把这不体面的哭声喊声全咽下去了。

    “是、是你呀……”他说不清是放心还是忧心,哼哼一声,不说话了。

    “不是我是谁?嗯?!你指望我是哪个?行啊,好手段啊!那飞僵掳你去不仅没害你性命,反背着你四处亡命,多同心同德!呵呵……好个‘自己人’!我今天就要看看,你和它‘自己’到哪一步上了!”

    “……”他就知道。棺材板反咬一口的本事相当了得,可他真没想到,个臭乌龟醋起来居然这样不分“二四六”!

    “怎么?没话说了?”岑青芜拎他上风筝,没等他站稳就把整副身板压上去,动起私刑来:“自己人,嗯?才几天呢,就亲的热的酸的辣的了。哼!甜头尝过了吧?”一双手在赵孟田身上投石问路,要真“问”出点儿什么来,有他好受的!

    “照你这么说,我最好让它烧烧吃了呗……正大光明的,我怕什么我……”赵孟田哼哼,左右动动身子。

    “别动!千万别动!现下是在半空中,跌下去缺胳膊少腿的,难看得很呢!”

    “那、那你别瞎摸呀!老子都说了!老子和它一清二白!哦,你当个个都跟你似的爱摸男人屁股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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