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仁:“……”

    许长平慈善地语重心长:“许苡仁,我现在重新让你说一次,今天早晨你妈去的时候,是谁在那,你怎么说?”

    许苡仁刚想耿直地开口,忽然莫名有一种遭遇“钓鱼执法”的感觉,在坦白从宽与负隅顽抗之间摇摆不定,最终闭上了嘴。

    许长平见状冷哼一声,又扯了一个塑料袋:“你不说是谁也没什么意义,我看见他和你站在一起就觉得眼熟了,想查很容易,说不定过会儿我自己就能想起来。”

    许苡仁脊椎立刻弯了下来:“爸,是我以前的同学,大一大二在临床读的,后来转到药学院了。”

    许长平:“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许苡仁:“……谈、谈、谈恋爱。”

    许长平:“多久了?”

    许苡仁:“第一天。”

    许长平:“不说实话?”

    许苡仁诚恳道:“真的是第一天,就从昨天开始的。”

    许长平粗暴地丢了一只橙子在袋子里:“本来以为你长大了,这些年我都没管教你,没想到你越长越歪,越过越乱。”

    许苡仁不知道他父亲的思绪飘到哪去了,赶紧往回拉:“我们俩就是在一张床上聊天睡觉。”

    许长平:“下次穿个高领的毛衣出来!衬衣领子都盖不住了!”

    许苡仁:“……”他亡羊补牢般地把外套领子竖了起来,在20度以上的室温中拉上了拉链。

    许长平:“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他父亲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许苡仁进退两难。

    虽然被揭穿后他父亲的举动不像他想象的激动愤怒,但对他又连打了一串“0分”,也不像是打算敞开怀抱接受的样子。

    而且许苡仁深知他父亲身为老师的手段——平时不苟言笑,偶尔亲切一番就能和学生拉近关系,三言两语套出学生之间明争暗斗的那些的秘密。以上言论有可能就是捕捉信息的手段之一,稍后再和档案室、徐教授处得来的消息一融合,从而对他和李超越进行更沉重、更有效的打击。

    可他父亲现在是除了当事二人之外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了,并且掌握着生杀大权,他的态度……或者说是愤怒程度,可以极大程度上影响这件事的走向。

    许苡仁别无选择。

    “爸,我从来……他是我,第一个……”他想找些不那么过激的措辞,温和地表达自己的立场,但是传统文化的熏陶导致他面对长辈时每到关键词就有些难以启齿。

    一想到能否挽回李超越在他父亲心中的地位成败在此一举,许苡仁深吸一口气:“爸,他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喜欢的人,很喜欢。我可以不和他在一起,但我没办法不喜欢他。”

    许苡仁自问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口齿也算清晰,可许长平听了却没说话,只顾埋头挑选橙子,不知不觉手里又是大半袋,好像把这一堆橙子都搬回家才是要紧事。

    没有回应就等于石沉大海,好比课上提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导师听完后连句“坐下”也没说就和其他同学继续讨论别的事情。

    话是他父亲让他说的,说完后却连个“焉哉乎也”也没评价,许苡仁顿生一种信任错付的感觉,短时间内都不想再和他父亲谈话了,甚至觉得再低声下气地恳求一句都是对李超越的轻贱。

    他的叛逆期迟到发作,尽管就站在他父亲身边,却以一个背对的姿势站立,以表达心中的不满。

    许长平倒是在这时开了口:“趋利是人的本能,避害是技能,每个人都要学会才能生存。你呢?你还没趋着利呢,‘害’也没来找你,你就上赶着生啊死的,有用吗?利用家人对你的感情来要挟,这是无赖的行径!”

    许苡仁一听到说话声,还是条件反射地礼貌转过身来,接着反应过来后立刻又扼腕自己立场的不坚定:“我没说要死。”

    许长平:“自残也不行,砍自己一刀很容易,但是要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却很难,自残和堕落不是表明你决心坚定背水一战,其实正好说明的是内心懦弱,不敢面对现实,所以选择一个最简单的释放方式。”

    许苡仁抱着橙子的两只手下意识地互相摸了摸手腕:“……爸,我也没说要自残。”

    许长平:“那你准备怎么办?”

    许苡仁心情压抑地一低头:“不知道。”

    “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这不是把问题丢给我吗?”许长平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你是第一次跟我说喜欢哪个人,我也是第一次听你说,你说一句不知道就完了,难道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吗?而且还是个……看来我和你妈给你定的标准还不够宽。”

    许苡仁不禁抬起头来看他,企图分辨他父亲这次到底是真的设身处地,还是新一轮“钓鱼”。

    许长平无言了片刻,沉声道:“带孙子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我就当是给你妈省事了。”

    许苡仁怀疑自己情绪过激出现幻听:“爸?”

    “别人家是怎么处理的我不清楚,但是各家各户的情况不一样,我不想把别人家用过的方法硬套在你身上。”许长平忧愁道,“唉,你说你整天这么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和你过得下去——我在这挑了半天,你看不清不帮我挑也就算了,连个袋子也不知道帮我撑着,和你一起过有什么意思?还不两天就拉倒了?”

    许苡仁慌忙腾出手。

    许长平:“我已经挑完了。”

    许苡仁赶紧接过袋子来抱着。

    许长平:“人家是怎么想的?他要是没有那个意思,你绝对不能去骚扰人家,知道吗?”

    许苡仁忙不迭点头,激动得几乎要把橙子和他父亲一同拥抱住:“爸,我知道,绝对不会。”

    许长平挥手打发他:“去排队过称吧,没见限时一小时吗,等会再称就是原价了。”

    许苡仁心上热流涌动:“爸,你想吃的,多少钱也买。”

    “这橙子又新鲜又便宜,这么实惠还装什么清高?”许长平感慨,“我本来还不想说你的——你之前工资就没几个钱,现在又没有工作,拿什么过日子?除了你参加工作之前我和你妈养着你算是义务,人家其他人难道还能养着你?”

    许苡仁:“……”

    许长平:“现实一点吧,回头我找人给你安排个工作,干吗?”

    许苡仁心里也有此担忧,立刻答应:“干。”

    许长平问:“想干什么?”

    许苡仁自知眼睛不方便的情况下可挑选的余地极小,诚恳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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