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一眼,正打算展开,身后又是一阵鸟类扑翅声。

    “有信。”太祝转身看了一眼,抬手从扑到面前的林鸽脚上取下了信筒。

    两人面面相觑,又赶忙低头看信。

    “信是少卿所写,说是花枝县上报,传县内有人得见真龙,国师传了令,现今太常寺连同国师常住的天机院外院护军都出发上路了,让咱们在这先行留心。”太祝声音压得极低,但是说到“真龙”时仍有些诧异,以致音调略高了一些。他又慌忙收了声,极为克制地用气音说完了最后一句:“另,少卿说,国师已出关,另有要事,三天后自会来同咱们汇合。”

    而国师传来的那张纸条则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太卜直接将那展开的薄纸送到太祝眼皮下,就见上头写了四个字:便宜行事。落款依然是同灯。

    两封信一前一后,长倒是不算长,所含讯息却颇为让人不解——花枝县有人得见真龙,为何太常寺连同天机院众人都要赶过来?以往可从没这样过,这架势有些太不寻常了,让人心里直泛隐忧。

    不过太祝太卜二人最在意的并非这点,而是国师居然真的已经出关了,且另有要事……

    二人不禁同现今的场景相联系,只觉得自己先前的猜测应当是没错了——国师之所以相见而不相认,应当是另有安排和隐情。

    既然如此,他们自当全力配合,砸国师的场面,那不是活腻味了么?

    “便宜行事……”太祝嘀咕着,可不就得便宜行事么!二人迅速收敛了神情,抬起头来,冲对面站着的玄悯和薛闲点了点头,道:“一场误会,我们怕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薛闲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顺手掸了掸衣袍侧边并不存在的尘土,“这话……能当真么?”

    虽然两方人相距算得上远,但薛闲还是听见他们提到了“真龙”一词,若对方索性坦坦荡荡地说明来意,他倒也不会多么在意,但对方偏偏抬头便来了句“认错了”,这就有些值得琢磨了。

    什么样的人需要自我隐藏呢?

    居心叵测之人。

    薛闲向来懒得去琢磨凡人肚里的弯弯绕绕,但是他毕竟吃过一回亏。一见到这种遮遮掩掩之人,他便不由想起自己被抽的筋骨,顿时脸上的笑意更冷了。

    “怪我们莽撞,这山道弯折,二位拐过来我们不曾细看,单凭衣色身形错认了人,闹了笑话。”太祝说着,看都不敢多看玄悯一眼,只冲薛闲拱了拱手,“还望海涵。二位既然在赶路,我们也不便多耽搁,请——”

    说着,他冲身后的长队打了个手势。

    百来十人的队伍如同破浪分海般朝两边让开,齐齐整整地给薛闲和玄悯让出了一条道。

    薛闲短促地哼笑了一声,倒也没再开口,干干脆脆地抬脚便走。

    他和玄悯二人当真走进了那条分开的道,两人都是不怕事的祖宗,以至于走在这种道上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神色冷淡,步履从容。

    还不待玄悯走到近处,太卜和太祝二人就同时垂下了目光,如同在太常寺里见到国师一样,根本不敢多看。更何况他们眼下似乎还惹了事,以至于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差点儿违背了国师的意思,自然更不敢抬眼。

    只是在玄悯走过的一瞬间,太祝垂着的目光略动了一下,朝玄悯垂着的右手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除开面对玄悯的片刻有些不经意地失态,二人此后的表现倒还算得当,守礼却又不过分恭敬,只在过程中又不动声色地多瞄了薛闲几眼,似乎生怕这看起来并不好惹的人发现什么破绽。

    但坏就坏在这几眼上了,瞄别人兴许还不容易被发现,薛闲这样感官极为敏锐的,着实太容易注意到他们目光的撇扫了。他只觉得这些人简直就差把“居心叵测”几个字刷在脸上游街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隐约觉察到还有另一些古怪,只是这想法还没冒头,就被玄悯肩上的黑鸟给搅合没了。

    那黑鸟着实是个不怕生的,见到这些“披麻戴孝”的人居然毫不慌张,反倒在薛闲挤到它时,张起翅膀便扇了薛闲肩膀一下。

    小畜生!

    薛闲刚斜了它一眼,就见玄悯神色淡淡地又给它拍了一张符。

    这回应该是定身用的,黑鸟被拍了之后,当即在玄悯肩膀上僵成了一块棺材板儿,动也不动了,两只黑豆眼委委屈屈地瞄了玄悯一眼。

    薛闲顿时身心舒畅,也懒得再去琢磨那些人怎么个“居心叵测”法了。

    太卜和太祝目送两人一鸟走出夹道,经过最后一匹马,走到了前头山间的岔道上。

    “呼……”太祝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为了不妨碍国师,他们要假装与二人背道而驰,继续行路,再从前头找支道绕过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缀在国师后头,以便在国师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

    只是他这一口气还没有吁到底,就见国师身边那个清瘦高挑的黑衣男子倏然回头冲他们笑了一下。

    那笑好看极了,也邪性极了,含着股凉丝丝的味道,从勾着的半边嘴角漾开,看得太卜、太祝二人均是一惊。

    紧接着,整个太常寺队伍头顶之上风云骤变,原本依稀的天光瞬间被滚滚黑云遮了个严实,接着数百道煞白的电光毫无预兆地从黑云中直劈下来,带着惊天动地的响声砸在地上。

    每一道几乎都贴着脚尖,沿着整个人群箍了一圈,形成了一个云雷所铸的笼子。

    太祝他们活了这么些年,头一回尝到了“人仰马翻”的滋味,整支队伍乱成了一锅粥。每一道雷的角度都甚为刁钻,绝不至于劈到他们,但又总能让他们觉得不躲不行。

    那云雷没完没了地砸,似乎总也每个尽头,而他们能耐有限,想从这笼子里脱身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到的。

    于是,当太祝在狼狈之中勉强张望一眼,却发现他打算跟着的人早已没了踪影,而因为刺目雷光的遮蔽,他甚至没看到那两人究竟是朝哪条岔道走的。

    就在他满心焦急之时,太卜一把拽过他,沉声道:“无妨,能追上。”

    第73章 过路人(四)

    薛闲和玄悯回到清平县时,天色已经大亮了。不同于簸箕山脚下的黑云密布电闪雷鸣,这里日光甚好,在这寒冬腊月里,居然透出了一丝暖意。

    整个清平县似乎较之前两天热闹了一些,街上人影往来多了不少,似乎从疫病的阴影里略微脱出了身,探头喘了一口气。

    两人站在方家后院门口时,整个方家早已一片忙活了。

    药郎伙计们在圃边铺着草药,打算趁着难得的晴天晾晒一番。那些个乞丐跟前跟后地给他们帮着忙,笨拙却仔细。陈叔帮着方承在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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