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有多少先代名将饮恨于阳关之下。

    他们的首领,蜀王赫连霄亦然。

    “王爷,攻城时辰已到,是否吹响号角?”

    “按理说宋睿应当在此时依约开城献降才是……罢了,弩手先上,将通牒附于弩手箭上射入城中,若仍无回应,便开战。”

    指令发下,西秦的弩手列于前阵,瞬间,万千冷箭曳空,划过一道道长长的弧线,有的被城墙挡住,有的越过城墙,最高最远的那支,掠过严阵以待的外城,飞向第二重城墙的城楼上,直奔那煮酒氤氲之处,正紧盯战局的女侯……

    然后,在它见血之前,便被旁边伸出的一只并不属于武人的手轻描淡写地接下来,随即慢悠悠地折断,丢去酒器下的炉中作了添柴。

    那箭自远方来,卸力九成,却绝非是轻易可接、可折断的,除非他有武力在身。

    算是被救了半条命的陆栖鸾目光仍不离城下敌阵,只徐徐道:“……多谢,只是意外的是,我认识你这么久,看你整日里活得宛如个药罐子,竟不知你是个会武的。”

    “陆大人怕了吗?”

    “我怕你输不起恼羞成怒要杀我,我这格调就装不下去了。”

    “我不杀女人,”叶扶摇似是已近微醺,温和的语调在说完有风度的言论后,又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

    “但我可能会杀我喜欢的女人。”

    耳根不由得一阵发酸,陆栖鸾呵了一声,道:“你别是脑子有毛病吧。”

    “凡生有万千相,我不过其中之一。当然,你若输了,这杯同心,我会亲手敬你。”

    “但我看你并不会很高兴。”

    ——我把毒下在你心里……我先走一步,你要比我晚些,再晚些,别跟着我。

    酒似乎变苦了,一如过去的无数荒芜的昼夜。

    “……所以你最好拼命求胜,若你死了,我又要苟活三十年。”

    他终归是个守约的人,说不见,下黄泉也不见。

    尚未深思叶扶摇话中的深意,陆栖鸾看着西秦军阵的眼睛倏然睁大,随即咬住了下唇。

    匈奴的右贤王,如期赴约了。

    “看来,奉水郡的一战,结局并不尽如人意。”

    陆栖鸾倚回去,道:“日头尚未落山,成王败寇,犹在未定之天。”

    ……

    而在城下一里外,来自于北方的异族,身着毛皮轻甲,身带弓刀,座下良马膘肥体壮,他们虽仅有数人,但不惧西秦二十万大军威势,直接往军阵中而来。

    “那是……王爷,那青面具之人,莫非是匈奴右贤王?”

    前军见有人突兀而来,本是要刀剑相向,却被赫连霄喝阻。

    “匈奴右贤王果然如传闻中英雄了得,甫遭东楚伏击,竟还敢孤身赴会。”

    秦军分开一条通道,无数双眼睛看着匈奴的右贤王走入军中,后者气定神闲,随着赫连霄派来的人上了赫连霄所在的足以议事的八骏大战车。

    “右贤王,难得幸会,为何不坦诚相见?”

    他见了赫连霄,仍为摘下面具,淡淡道:“未到时机,不宜曝于人前。”

    赫连霄只是觉得这声音略有些年轻,心生疑惑而已,但既然他这般说了,也并没有强求。

    “右贤王的事本王亦有所耳闻,以敌军身份重回故土,难免有些旧时颜,本王约右贤王战前一谈,便是为此事。”

    “直言吧。”

    “好,痛快。”赫连霄抚掌笑道,“匈奴南下而来,无非为的是报王子在东楚被重伤之仇,而厄兰朵地广人稀,纵然举族南下迁入汉地也决计站不住脚。所以大汗的意思,只是让右贤王南下灭楚,好与我西秦共割此鹿。”

    右贤王并不多言,示意他继续。

    赫连霄又道:“本王的意思是,既然匈奴吃不下东楚,不如与我西秦合作戮力攻下楚京,此后划北太荒为界,上七州楚人皆为匈奴之奴隶。”

    右贤王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此事变数诸多,待破城后议定亦可,唯有一人,我需得带回与汗王交代。”

    “哦?若说的是当年有负右贤王的昏君,自然——”

    “东沧侯陆栖鸾。”

    赫连霄一怔,随即眸中隐怒生:“右贤王可以要楚京中任意一人,但东沧侯陆栖鸾与本王有死仇,本王非将其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

    “哦?可否一叙详情。”

    赫连霄拧眉道:“此乃私仇,与大局无关。”

    “既是合作,蜀王如愿开诚布公,我或可考虑换个条件。”

    赫连霄深吸一口气,恨声道:“事已至此,多瞒不宜,我西秦南亭延王曾访楚,却被此妖妇设计杀死。南王待我有再造之恩,此仇不可不报。”

    “那你大可不必找她报复。”

    赫连霄疑惑间,匈奴的右贤王徐徐解下沉重的青兽面具,露出的,却是一张清冷的、属于年轻人的面容。

    “因为……杀夙沙无殃的人,是我。”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赫连霄已经长剑出鞘,怒然劈下时,对方却快他一步,抓起架上剑鞘一格,待赫连霄回过神来时,喉间便是一冷,不可置信的指着苏阆然,踉跄倒退数步,喉间血腥一片,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惊怒地瞪视着他。

    以匈奴右贤王的身份杀了西秦蜀王,很好……很完美的结果。

    帐外的西秦士兵仍以为他们正在议事,苏阆然思绪深处短暂的空白过后,低头看着手里那张青兽面具,忽然有几分焦躁。

    ——为父回不去了,如今的东楚官场想必也不是你愿意栖身之地。此战过后,你若愿意回为父身边,带着这张面具回来,厄兰朵王庭会是你的。

    这是苏渊渟败给他后,留给他的话,很明显的意思,让他去匈奴继承他的位置。

    同时,脑海里又响起了临行前陆栖鸾的声音。

    ——别跟你爹跑了,你要是跑了,我杀上匈奴王庭也要把你抓回来。

    时间好似已过去许久了,他是她的辟疆之刃,她的护生之盾,还有呢?是她的……什么人?

    一个肯定的答案,人之常情不是吗?

    门外的秦兵并不容他多思,在车门外轻声询问——

    “王爷,刚刚是什么声音?”

    问了三次,仍未听见回音,有幕僚心生不祥,爬上战车打开车门的瞬间,眼前血光一闪,倒落在地上的人最后看见的……是提在匈奴右贤王手里的,秦军主帅的人头。

    第164章 饮鸩

    西来的燕隼穿云而出, 影子掠过弥漫着泛黄尘浪的战场, 掠过士卒疲惫的脸庞, 掠过苔痕渐灰的城墙,落在最高处城楼的檐角上, 静待着远处的暗潮冲破战前的冰封。

    檐下的酒香已浓, 邀客的人却无心相饮。

    倒是请来的恶客心情甚好,闲闲道:“……你真当那孩子是不死之身?四海之大, 以武犯天下之忌者非独他一人。”

    “你不信他会赢过匈奴右贤王?”

    “我尚不至于手眼通天到连远方的战果都清楚, 不过匈奴铁蹄已兵临城下,不难看出世局改写在即, 不是吗?”

    面容肃然了不到片刻,陆栖鸾眼底冷静下来,道:“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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